去年修一门课,老师提到《倾城之恋》,他说:许鞍华导演的《倾城之恋》不好,选角有问题,周润发太帅了。《色戒》也是,易先生长得像老鼠,怎么能让梁朝伟来演呢。这样的男人,哪个女人不爱?虽然张爱玲没有直接写范柳原的外貌,但可以感觉到范柳原长得丑,所以白流苏才千回百转。
《倾城之恋》里写范柳原道:
“那范柳原虽然够不上称作美男子,粗枝大叶的,也有他的一种风神。”
“如果她是纯粹为范柳原的风仪与魅力所征服,那又是一说了,可是内中还搀杂着家庭的压力——最痛苦的成份。”
以此看来,范柳原的外貌应该不足以构成白流苏爱上他的障碍。只是作为现代的男性,大概很难理解,一个“残花败柳”,又非心有所属,想要嫁给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十分富有,如果不是因为他长得不够好看,那个女人怎么可能会不爱上他?!
白流苏想要的是体面而可靠的物质保障,逃离母家。 她要“确立作为一个非传统女子的个人主体性”,不是通过追寻爱情,而是通过自主地再婚。况且,她很明白,范柳原一开始只是想得到她这“真正的中国女人”的肉体,与她调情。如果她爱他,则轻易被他拿捏,所以她不能先爱上范柳原。
张爱玲在《倾城之恋》里的爱情观是天天吃吃喝喝的文明社会里是没有真正的爱情的;爱情是“一刹那的谅解”。
可惜那两厢情悦的爱情也只能维持那一刹那。婚后,范柳原不再与白流苏调情,他们也没有罗曼蒂克式的爱情。就张爱玲小说里常常表现的两种情况——永远得不到回应的爱和不幸的婚姻——而言,白流苏的结局是难得的幸运。
《上海摩登》里写道:
“似乎在生活的更大的寓言层面上,张爱玲为她的半传统的女主人公留了特殊的一席之地,——不一定是她的性别关系,而是因为在一个变迁时代,在中国文化中她的性别所代表的东西。”(312)
“她的性别所代表的东西”指什么呢?
张爱玲在《谈女人》中说:“女人是最普遍的,基本的,代表四季循环,土地,生老病死,饮食繁殖。”她爱看蹦蹦戏,她说在将来的荒原上,断瓦颓垣里,只有蹦蹦戏花旦这样的女人,才能够夷然地活下去,在任何时代,在任何地方。
文明褪去,活着靠的便是一口气了。
白流苏之所以“得偿所愿”,是因为张爱玲为这种平凡的个体的生存留下了一个慈悲的手势吧。
张爱玲的小说,隐隐透出一股冷漠。但作为女性作家,她的小说在苍凉底色之中对女性有着自觉或不自觉的关照,至少女性是在场的。无论是《沉香屑 第一炉香》——为爱放弃自我,还是《多少恨》——为了自我放弃爱。张爱玲小说中的女性角色多少具有自己的主观意识,能够进行自我叙述,拥有叙事的主导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