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疫情还没有彻底赶跑,春天的脚步依然一天天走近了。
一过惊蛰,仿佛天地间有把大大的魔术剪刀,把冬天粗砺的冷风剪成了柔柔的小风,若有似无,伴着阳光,时时吹拂着脸庞,像恋人的亲吻。虽然外面还有一丝冷,可从心里透出来的是暖。
我的小花园比外面要萧瑟一些,因为每年葡萄藤抽出的新芽都要晚上一个月左右,然而我有耐心,等待它自己的满园春色。
我记起很小的时候,我家也是底楼,南面的窗户外也有一个小花园,那个更小,只有八九平米的样子,却有一棵常绿的大树,长得有三层平房那么高。风吹过簌簌地响,颇有气势。
我爱趴在窗上看花园。花园的外围是一圈野草,稀稀疏疏并不整齐,但却绿油油的显出精神。间或还有一两朵野花,只有指甲盖的大小,在风中摇啊摇。
我仿佛驻进孩童的身体,跪在木凳子上,趴住窗沿,看窗外桃李芬芳,小鸟唧啾。它们在唱些什么?我竖起耳朵听,原来它们在告诉我,要记住此刻的美好,别去过多担忧还没发生的事,不然就开心不起来。它还说,要有明亮的眼睛,即使长大、老去也不能浑浊,白天能看见一切,夜里也能见到萤火虫的微光,这样,心也会澄明起来。
小鸟飞走了,我爬下木凳,飞跑了出去,去追逐它飞翔的翅膀。我来到公园,四下无人,我可以不戴口罩放飞自己,草地绿了,花儿开了一些。还没有蝴蝶。一停下脚步,细密的小飞虫就嘤嗡而上,我不恼。它们是温暖春日的先行者。跑累了,我在湖边坐下。眼睛开始寻找湖里的鱼。久久才看到一条慢慢游来,我想,它是来和我打招呼的。
坐一会儿,我竟觉得无趣了。我站起身,树枝摇晃着,几片小树叶飘飘洒洒地落下,风一吹又飘远了。我像小鸟一样突地蹦得老高,要接住前面的树叶。啊!我接住了,是一片碧绿的嫩叶,多么轻柔。我高兴极了。我静立在草地上,捧着树叶,耳边听到身后树叶轻轻的沙沙声,突然明白一个道理。很多事情,不是要想得明明白白了,才能释然一切,而是一切都释然了,才能想个明白。
哈,就像每一年我和春天的约会,都不一样,这几年尤其是如此。春天并不为我而来,我只是一个过客,刚好经过,就遇上了。美丽的花也不为我而开,也只是被我遇见。其实生活中所有的事、物、境、人,不都是这样吗?
背着阳光,我看到草地上我小小的影子。我往前走,影子就在我脚下紧跟着。哦,孤独也是好的,我可以和自己聊天,想聊多久都行,自由得很。这真是最好的时光呀!叔本华说,没有相当程度的孤独是不可能有内心的平和。所以,尽情享受孤独吧。
今天,我看到往年成片的樱花还没有开,我知道大约还有两个多星期它们就会盛放。我想我不会刻意去追逐它们的时光,因为它们的美已经刻入我的心田。今年的春天没有晚到,虽然人间经历了一些苦难,但苦难过后,一定会有更多的欢乐。也许人们也会更加明白,从心想来的快乐其实很简单,它不会附加很多的外在条件。就像我在阳光下的漫步。
我回到花园之前,看见街角有红艳艳的山茶花,因为花朵很大且多,有些沉甸甸的感觉,反而没有了轻盈。花园里的花还没有爆芽,可泥地里的草已经有两寸高了,而且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完全遮住了土,远望像一张碧绿的地毯,走近了也看到几支很细的野花茎。花仍然只有指甲盖那么细小,向日葵的颜色,而去年则是一点点的浅蓝。大自然真是神奇,春天像一位俏皮的魔术师,我从未耕种,风儿代劳了。今年的春天给了我这样的小惊喜。
樟树遮住了一半的太阳,可是这个时间,阳光才是喜人的温暖陪伴,我把凳子拿到花园,坐下来吃点心。一只黑白相间的猫忽然从雨棚上顺着葡萄藤曼敏捷地跳下来,尽管它的身体是那样的圆鼓鼓。它围在我的脚边喵喵地叫,尾巴笔直竖起翘得老高。我猜它也想吃点心了。
我还来不及在它碗里倒上猫粮,它却倏地一下窜了出去。我半天才寻到它的身影,原来它的老相好来了。春天万物复苏,交配的季节到了。食物啥的吸引力下降,等完成了繁衍的任务之后,它们又会对自己的饭碗倍加重视起来。
春天的欣荣带来蓬勃向上的姿态。阳光下的鸟儿不停地欢唱,有独唱有和声,也有颤音。花园的上空,始终有不知名的雀声悠扬而高昂。我竟坐定细听,仿佛是一场大自然的音乐会。叽叽叽、哩哩哩、噜噜噜、唧哩唧啦啦……我听到的是欢快。是啊,它们兀自开怀,不在乎人类的悲伤。病毒流行,暂时没有抑制的药,经济下行或重创,严重影响百姓生活。但是我知道,我们终将需要乐观地生活下去。
人活着,究竟需要唯物呢,还是需要唯心,这当然也无从定论吧。如果四季更迭是客观使然,选择如何与时光或者空间共处,恐怕离不开从心而起的态度。
因而我谨记春天是一切的开始,是美好的希冀,春天带给我们的所有,都如诗如歌如画,它孕育生命,播撒希望,永远给人期盼。
于是,我从心中情不自禁想要哼唱那首贺绿汀烂熟的调子:
春天里那个百花香,啷里个郎里个啷里个郎;和暖的太阳当空照,照到了我的破衣裳,啷里个郎;只要努力向前进,哪怕高山把路挡,啷里个郎里个啷里个郎;遇见了一位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