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年,愈发觉得光阴如过翼,迅疾划过时间的旷野,不知不觉就人到中年,身体记忆大不如从前。
很多时候,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日夕赶路的行人,风尘仆仆,履袍轻霜,回不得头,前路也薄雾浓云。
没有岁月可回首,没有深情共白头。
任我快马加鞭,仍追不上从前。
仿若昨日,几个男娃女娃,扛着铁锨,拿着笊篱,脸盆,浩浩荡荡得直奔山上而去。
到了山溪旁,挖几锨土,把窄窄的溪面拦起来,裤腰带一样的溪流很快就见了底。那些青皮的虾、白肚的鱼来不及逃走,挤在小小的水洼里,活蹦乱跳的,被我们用小手捧到笊篱里。
螃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处境,依旧在沙石上挥着大钳子横行霸道,一不留神被我们捏起来塞进了空罐头瓶里,气得直吐泡泡。
夕阳西下,我们也个个盆满罐满,这才放开溪水,踏着晚霞,呼啸而归。
到了家里,母亲也不责怪抹成泥猴一样的我们,喜滋滋的淘干净了鱼虾,或烧汤或油炸,父亲的下酒菜就有了。一家人围着地八仙,坐在开满凤仙花的院子里,听着知了的夏日狂想曲,格外的惬意安宁。
最喜欢的还是焖地瓜这件事。在田野的空地里刨个坑,用大大小小的土坷垃垒严实,扯来荒草使劲的烧,再支使几个小点的孩子去偷地瓜,还要特别强调得捡大的偷。看着土坷垃被烧得发红了,赶紧把地瓜扔进去,七手八脚地把土坷垃砸碎,再挖一些湿土盖上。然后几个孩子席地而坐,唱唱儿歌,翻翻跟头,那叫一个乐!
估摸时候差不多了,小心翼翼地扒开土,喷香的地瓜味扑面而来,真是把肚子里的馋虫都给勾出来了。提溜出那些地瓜,大家管饱了吃。可比如今的烤地瓜香多了!
也有不巧的时候,正吃着呢,地瓜的主人从远处寻来了,大孩子们很有默契地四面八方跑开了,小的腿短跑不了啊,可怜巴巴得站在原处,乖乖地承认地瓜是自己偷的,又不能打他们一顿,大人们也只能悻悻地拿块熟地瓜,吃着离开了。
仿若昨日,中学离家二里多的路,风里来雨里去的,全靠步行。日子紧巴得妈妈连把雨伞都舍不得买,就用化肥袋子里的塑料瓤子充当雨衣,走到学校,衣服都湿得透透的了,全靠体温捂干。
那些年雪下得分外大,抄近路经过田野的时候,一不留神掉进积满雪的沟里,白茫茫的雪地上就只剩下一个黑乎乎的脑袋了。
我成绩不算好,经常逃学,之所以能考上学,主要是干活干怕了。在家里,我妈真是把我当牛做马地使唤啊。锄草,种地,还要伺候家里各种非人类的动物。那时候我就整天巴望着我家那些鸡呀、猪呀、兔子呀,能够一命呜呼,我好能从水深火热中解脱出来,可惜一直没能如愿。
三伏天,树都给晒蔫了,我妈非带着我在密不透风的玉米地里拔草。那汗真像小溪一样往下流淌啊!更可气的是,你好不容易拔到地头,回过头来一看,这头的草又长起来了,还得从头开始。
就这样,我整整拔了一个夏天的草,被晒得乌黑发亮,整张脸上也就剩下牙白了。没办法,一咬牙一跺脚,回去复读,继续加入“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求学大军。
还记得当年指点江山,激越文字,九万里风鹏正举。谁料到今日人世蹉跎,老了容颜,灭了信念,桃源望断无寻处。痛莫痛过,光阴虚度啊!
好在,还有梦想,还在坚持,只要努力,只要不放弃,若干年后,再回首,定是天高地阔,云淡风轻。八千里路云和月,而今迈步从头越!虽不是老马,更无需扬鞭,只望好风休住,吹取蓬舟,到我梦想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