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姆的《月亮和六便士》:思特里克兰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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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笑来老师发起了“十分钟读完一本好书”活动,最初的灵感是:

若是有人把一本书的精华提取出来,十分钟给我讲完,我应该给他钱的,而且那钱数肯定应该比那本书的定价高出许多倍,因为他帮我省了时间……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就借此机会,系统回顾一下我读过的书吧。一方面是给大家介绍一些自己喜欢的书,一方面也是激励自己阅读与思考。

引言


二十四岁那年的夏天,我第一次读毛姆的《月亮和六便士》。之前也听说过这本书,却一直没有读。一方面是觉得书名比较奇怪,甚至有点卖弄;另一方面是觉得这是一本女人读的书。

那年夏天,我并不抱期望地读起这本书,却被它深深地吸引住了。它不仅是写给女人的,更是写给男人的。虽然,我不喜欢思特里克兰德的“冷漠”与“残忍”,却非常欣赏他对艺术的热情与坚持、追求梦想的勇气、不在意别人看法的自由、不在乎道德评判的智慧。

二十七岁的时候,我重读《月亮和六便士》,已经是完全不同的心态。第一次读这本书,是我读博士第二年,已经有不错的成果,对未来充满期待与信心。重读这本书,是我读博士第四年,已经跟女友订婚,在纠结于很多事情。比如去公司还是去高校,是否留在北京,怎么买得起房子,如何承担起对家庭的责任,如何保证孩子以后能有好的教育等等。

在这样的压力与迷茫下读这本书,更加能够感受到思特里克兰德曾经为家庭做出的牺牲,以及后来追求梦想时的执拗。我也一样,有自己的梦想和热情,但是我知道不能靠那个维持生活。就像郝云唱得那样:

慌慌张张,匆匆忙忙,为何生活总是这样。

难道说,我的理想,就是这样度过一生的时光。

不卑不亢,不慌不忙,也许生活应该这样。

难道说,六十岁后,再去寻找我想要的自由。

其实我也常跟自己说,人要学会知足而常乐。

可万事都一笑而过,还有什么意思呢?

最近,在写“十分钟读完一本好书”系列文章,想起《月亮和六便士》,心想也许可以用自己喜欢的形式把它缩写一下(我喜欢足够简练的小说,比如米兰·昆德拉的《庆祝无意义》)。结果还不错,希望大家会喜欢(也许,读完原著以后再读这个会更有意思)。

《月亮和六便士》

原作名: The Moon and Sixpence

作者:[英]毛姆

译者:傅惟慈

出版社: 上海译文出版社

出版年: 2006-8


作者简介

威廉·萨默赛特·毛姆(William Somerset Maugham)

威廉·萨默塞特·毛姆(1874年1月25日-1965年12月16日),英国现代小说家、剧作家。生于巴黎的英国大使馆,八岁时母亲去世,悲伤的毛姆遂把她的一幅相片保留在床边直到自己逝世;十岁时父亲劳伯特·奥蒙得·毛姆(大法官)亦去世,他继承了一笔每年300镑的遗产。

毛姆于坎特伯雷国王学校毕业后入海德堡大学学习。后来因为染上肺疾而前往法国南方里维耶拉疗养,开始阅读法国作家的作品,1897年医科毕业后毛姆成为妇产科医生,并以自己的经验创作了第一部长篇小说《兰贝斯的丽莎》(Liza of Lambeth)。此后弃医从文,毛姆开始写作,一写就七十年。《人性的枷锁》(Of Human Bondage)是毛姆的代表作,带有自传色彩。(摘自维基百科)

内容简介

一个英国证券交易所的经纪人,本已有牢靠的职业和地位、美满的家庭,但却迷恋上绘画,像“被魔鬼附了体”,突然弃家出走,到巴黎去追求绘画的理想。他的行径没有人能够理解。他在异国不仅肉体受着贫穷和饥饿煎熬,而且为了寻找表现手法,精神亦在忍受痛苦折磨。经过一番离奇的遭遇后,主人公最后离开文明世界,远遁到与世隔绝的塔希提岛上。他终于找到灵魂的宁静和适合自己艺术气质的氛围。他同一个土著女子同居,创作出一幅又一幅使后世震惊的杰作。在他染上麻风病双目失明之前,曾在自己住房四壁画了一幅表现伊甸园的伟大作品。但在逝世之前,他却命令土著女子在他死后把这幅画作付之一炬。通过这样一个一心追求艺术、不通人性世故的怪才,毛姆探索了艺术的产生与本质、个性与天才的关系、艺术家与社会的矛盾等等引人深思的问题。同时这本书也引发了人们对摆脱世俗束缚逃离世俗社会寻找心灵家园这一话题的思考,而关于南太平洋小岛的自然民风的描写也引人向往。

《月亮和六便士》说问世后,以情节入胜、文字深刻在文坛轰动一时,人们争相传看。在小说中,毛姆用第一人称的叙述手法,借“我”之口,叙述整个故事,有人认为这篇小说的原型是法国印象派画家高更,这更增加了它的传奇色彩,受到了全世界读者的关注。(摘自豆瓣)


查理斯·思特里克兰德

老实说,我刚刚认识查理斯·思特里克兰德的时候,从来没注意到这个人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但是今天却很少有人不承认他的伟大了。我所谓的伟大不是走红运的政治家或是立战功的军人的伟大;这种人显赫一时,与其说是他们本身的特质倒不如说沾了他们地位的光,一旦事过境迁,他们的伟大也就黯然失色了。人们常常发现一位离了职的首相当年只不过是个大言不惭的演说家;一个解甲归田的将军无非是个平淡乏味的市井英雄。但是查理斯·思特里克兰德的伟大却是真正的伟大。你可能不喜欢他的艺术,但无论如何你不能不对它感到兴趣。他的作品使你不能平静,扣紧你的心弦。

思特里克兰德受人挪揄讥嘲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为他辩护或甚至对他赞誉也不再被看作是某些人的奇行怪癖了。他的瑕疵在世人的眼中已经成为他的优点的必不可少的派生物。他在艺术史上的地位尽可以继续争论。崇拜者对他的赞颂同贬抑者对他的诋毁固然都可能出于偏颇和任性,但是有一点是不容置疑的,那就是他具有天才。

在我看来,艺术中最令人感兴趣的就是艺术家的个性;如果艺术家赋有独特的性格,尽管他有一千个缺点,我也可以原谅。一个艺术家——画家也好,诗人也好,音乐家也好,用他的崇高的或者美丽的作品把世界装点起来,满足了人们的审美意识,但这也同人类的性本能不无相似的地方,都有其粗野狂暴的一面。在把作品奉献给世人的同时,艺术家也把他个人的伟大才能呈现到你眼前。

探索一个艺术家的秘密颇有些阅读侦探小说的迷人劲儿。这个奥秘同大自然极相似,其妙处就在于无法找到答案。思特里克兰德的最不足道的作品也使你模糊看到他的奇特、复杂、受着折磨的性格;那些不喜欢他的绘画的人之所以不能对他漠不关心,肯定是因为这个原因。也正是这一点,使得那么多人对他的生活和性格充满了好奇心和浓厚的兴趣。


思特里克兰德太太

现在回想起来,在那些惯爱结交文人名士的人中,思特里克兰德太太要算心地最单纯的了,这些人为了把猎物捕捉到手,从汉普斯台德的远离尘嚣的象牙塔一直搜寻到柴纳街的寒酸破旧的画室。思特里克兰德太太年轻的时候住在寂静的乡间,从穆迪图书馆借来的书籍不只使她阅读到不少浪漫故事,而且也给她的脑子里装上了伦敦这个大城市的罗曼史。她从心眼里喜欢看书(这在她们这类人中是少见的,这些人大多数对作家比对作家写的书、对画家比对画家画的画兴趣更大),她为自己创造了一个幻想的小天地,生活于其中,感到日常生活所无从享受到的自由。

当她同作家结识以后,她有一种感觉,仿佛过去只能隔着脚灯了望的舞台,这回却亲身登上去了。她看着这些人粉墨登场,好象自己的生活也扩大了,因为她不仅设宴招待他们,而且居然闯进这些人的重门深锁的幽居里去。对于这些人游戏人生的信条她认为无可厚非,但是她自己却一分钟也不想按照他们的方式调整自己的生活。这些人道德伦理上的奇行怪癖,正如他们奇特的衣着、荒唐背理的言论一样,使她觉得非常有趣,但是对她自己立身处世的原则却丝毫也没有影响。


无聊的证券经纪人

“有没有一位思特里克兰德先生啊?”我问。

“怎么没有啊。他在伦敦做事。我想是个证券经纪人吧。没有什么风趣。”

“他们俩感情好吗?”

“两个人互敬互爱。如果你在他们家吃晚饭,你会见到他的。但是她很少请人吃晚饭。他不太爱说话,对文学艺术一点儿也不感兴趣。”

“为什么讨人喜欢的女人总是嫁给蠢物啊?”

“因为有脑子的男人是不娶讨人喜欢的女人的。”

我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于是我就把话头转开,打听思特里克兰德太太有没有孩子。

“有,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两个人都在上学。”

这个题目已经没有好说的了。我们又扯起别的事来。

“他们两个人长得都非常象你,”我说。

“可不是,他们都更随我,不随他们的父亲。”

“你为什么一直不让我同他见面?”

“你愿意见他吗?”

她笑了,她的笑容很甜,脸上微微泛起一层红晕;象她这样年纪的女人竟这么容易脸红,是很少有的。也许她最迷人之处就在于她的纯真。

“你知道,他一点儿也没有文学修养,”她说,“他是个十足的小市民。”

她用这个词一点儿也没有贬抑的意思,相反地,倒是怀着一股深情,好象由她自己说出他最大的缺点就可以保护他不受她朋友们的挖苦以的。

“他在证券交易所干事儿,是一个典型的经纪人。我猜想,他一定会叫你觉得很厌烦的。”

“你对他感到厌烦吗?”

“你知道,我刚好是他的妻子。我很喜欢他。”

她笑了一下,掩盖住自己的羞涩。我想她可能担心我会说一句什么打趣的话,换了柔斯·瓦特尔芙德,听见她这样坦白,肯定会挖苦讽刺几句的。她踌躇了一会儿,眼神变得更加温柔了。

“他不想假充自己有什么才华。就是在证券交易所里他赚的钱也不多。但是他心地非常善良。”

“我想我会非常喜欢他的。”

“等哪天没有外人的时候,我请你来吃晚饭。但是我把话说在前头,你可是自愿冒这个风险;如果这天晚上你过得非常无聊,可千万不要怨我。”


对思特里克兰德的第一印象

因为我知道这些人谁都和我无关,所以就从从容容地仔细打量起思特里克兰德来。他比我想象中的要高大一些;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以前会认为他比较纤弱,貌不出众。实际上他生得魁梧壮实,大手大脚,晚礼服穿在身上有些笨拙,给人的印象多少同一个装扮起来参加宴会的马车夫差不多。

他年纪约四十岁,相貌谈不上漂亮,但也不难看,因为他的五官都很端正,只不过都比一般人大了一号,所以显得有些粗笨。他的胡须刮得很干净,一张大脸光秃秃的让人看着很不舒服。他的头发颜色发红,剪得很短,眼睛比较小,是蓝色或者灰色的。他的相貌很平凡。我不再奇怪为什么思特里克兰德太太谈起他来总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对于一个想在文学艺术界取得一个位置的女人来说,他是很难给她增加光彩的。

很清楚,他一点儿也没有社交的本领,但这也不一定人人都要有的。他甚至没有什么奇行怪癖,使他免于平凡庸俗之嫌。他只不过是一个忠厚老实、索然无味的普通人。一个人可以钦佩他的为人,却不愿意同他待在一起。他是一个毫不引人注意的人。他可能是一个令人起敬的社会成员,一个诚实的经纪人,一个恪尽职责的丈夫和父亲,但是在他身上你没有任何必要浪费时间。


幸福的家庭生活

我也许感到有一点寂寞,回想我刚才瞥见的这种幸福家庭生活,心里不无艳羡之感。这一家人感情似乎非常融洽。他们说一些外人无从理解的小笑话,笑得要命。

如果纯粹从善于辞令这一角度衡量一个人的智慧,也许查理斯·思特里克兰德算不得聪明,但是在他自己的那个环境里,他的智慧还是绰绰有余的,这不仅是事业成功的敲门砖,而且是生活幸福的保障。

思特里克兰德太太是一个招人喜爱的女人,她很爱她的丈夫。我想象着这一对夫妻的生活,不受任何灾殃祸变的干扰,诚实、体面,两个孩子更是规矩可爱,肯定会继承和发扬这一家人的地位和传统。在不知不觉间,他们俩的年纪越来越老,儿女却逐渐长大成人,到了一定的年龄,就会结婚成家——一个已经出息成美丽的姑娘,将来还会生育活泼健康的孩子;另一个则是仪表堂堂的男子汉,显然会成为一名军人。最后这一对夫妻告老引退,受到子孙敬爱,过着富足、体面的晚年。他们幸福的一生并未虚度,直到年寿已经很高,才告别了人世。


思特里克兰德跑掉了

当我想到后来发生的种种事情时,不禁自问:是不是当初我过于迟钝,没有看出查理斯·思特里克兰德身上与常人不同的地方啊?也许是这样的。从那个时候起到现在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在此期间我对人情世故知道了不少东西,但是即使当初我认识他们夫妇时就已经有了今天的阅历,我也不认为我对他们的判断就有所不同。只不过有一点会和当年不一样:在我了解到人是多么玄妙莫测之后,我今天决不会象那年初秋我刚刚回到伦敦时那样,在听到那个消息以后会那样大吃一惊了。

回到伦敦还不到二十四小时,我就在杰尔敏大街上遇见了柔斯·瓦特尔芙德。

“看你今天这么喜气洋洋的样子,”我说,“有什么开心的事啊?”

她笑了起来,眼睛流露出一道我早已熟悉的幸灾乐祸的闪光。这意味着她又听到她的某个朋友的一件丑闻,这位女作家的直觉已经处于极度警觉状态。

“你看见过查理斯·思特里克兰德,是不是?”

不仅她的面孔,就连她的全身都变得非常紧张。我点了点头。我怀疑这个倒霉鬼是不是在证券交易所蚀了老本儿,要不就是让公共汽车轧伤了。

“你说,是不是太可怕了?他把他老婆扔了,跑掉了。”

瓦特尔芙德小姐肯定觉得,在杰尔敏大街马路边上讲这个故事太辱没这样一个好题目,所以她只是象个艺术家似地把主题抛出来,宣称她并不知道细节。而我却不能埋没她的口才,认为根本无需介意的环境竟会妨碍她给我讲述故事。但是她还是执拗地不肯讲。

“我告诉你我什么也不知道,”她回答我激动的问题说,接着,很俏皮地耸了耸肩膀,又加了一句:“我相信伦敦哪家茶点店准有一位年轻姑娘把活儿辞了。”

她朝我笑了一下,道歉说同牙医生约定了时间,便神气十足地扬长而去。


麦克安德鲁上校的愤怒

“我不知道她以后怎么办。而且还有孩子。难道让他们靠空气过活?十六年啊!”

“什么十六年?”

“他们结婚十六年了,”他没好气儿地说。“我从来就不喜欢他。当然了,他是我的连襟,我尽量容忍着。你以为他是个绅士吗?她根本就不应该嫁给他。”

“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她只有一件事好做:同他离婚。这就是你刚进来的时候我对她说的。‘把离婚申请书递上去,亲爱的阿美,’我说,‘为了你自己,为了你的孩子,你都该这么做。’他最好还是别叫我遇见。我不把他打得灵魂出窍才怪。”

我禁不住想,麦克安德鲁上校做这件事并不很容易,因为思特里克兰德身强力壮,给我留下的印象很深,但是我并没有说什么。如果一个人受到侮辱损害而又没有力量对罪人直接施行惩罚,这实在是一件痛苦不堪的事。


被抛弃的思特里克兰德太太

我正准备再作一次努力向他告辞,这时思特里克兰德太太又回到屋子里来了。她已经把眼泪揩干,在鼻子上扑了点儿粉。

“真是对不起,我的感情太脆弱了,”她说,“我很高兴你没有走。”

她坐了下来。我一点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不太好意思谈论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那时候我还不懂女人的一种无法摆脱的恶习——热衷于同任何一个愿意倾听的人讨论自己的私事。思特里克兰德太太似乎在努力克制着自己。

“人们是不是都在议论这件事啊?”她问。我非常吃惊,她竟认为我知道她家的这件不幸是想当然的事。

“我刚刚回来。我就见到了柔斯·瓦特尔芙德一个人。”

思特里克兰德太太拍了一下巴掌。

“她是怎么说的,把她的原话一个字不差地告诉我。”我有点儿踌躇,她却坚持叫我讲。“我特别想知道她怎么谈论这件事。”

“你知道别人怎么谈论。她这个人说话靠不住,对不对?她说你的丈夫把你丢开了。”

“就说了这些吗?”

我不想告诉她柔斯·瓦特尔芙德分手时讲到茶点店女侍的那句话。我对她扯了个谎。

“她说没说他是跟一个什么人一块走的?”

“没有。”

“我想知道的就是这件事。”


麦克安德鲁上校讲述事情的经过

“我们根本弄不清是哪个女人,你知道,”他说,“我们只知道那个流氓跑到巴黎去了。”

“我一直以为他们俩感情挺不错。”

“是不错。哼,你来以前,阿美还说他们结婚这么多年就没有吵过一次嘴。你知道阿美是怎样一个人。世界上没有比她更好的女人了。”

既然他主动把这家人的秘密都告诉我,我觉得我不妨继续提出几个问题来。

“你的意思是说她什么也没有猜到?”

“什么也没猜到。八月他是同她和孩子们一起在诺佛克度过的。他同平常日子一模一样,一点也没有反常的地方。我和我妻子到他们乡下过了两三天,我还同他玩过高尔夫球。九月,他回到城里来,为了让他的合股人去度假。阿美仍然待在乡下。他们在乡下房子租了六个星期,房子快满期以前她给他写了封信,告诉他自己哪一天回伦敦来。他的回信是从巴黎发的,说他已经打定主意不同她一起生活了。”

“他怎样解释呢?”

“他根本没有解释,小朋友。那封信我看了。还不到十行字。”

“真是奇怪了。”

“他的买卖怎么办?”

“这正是他狡诈的地方。一年来他一直把摊子越缩越小。”

“他告诉没告诉他的合股人他不想干了?”

“一句也没透露。”

麦克安德鲁上校对证券交易的事不太内行,我更是一窍不通,因此我不太清楚思特里克兰德是在什么情况下退出了他经营的交易。我得到的印象是,被他中途甩开的合股人气得要命,威胁说要提出诉讼。看来一切都安排妥善后,这个人的腰包要损失四五百镑钱。

“幸而住房的全套家具都是写在阿美名下的。不管怎么说这些东西她还都能落下。”

“刚才你说她一个便士也没有是真实情况吗?”

“当然是真的。她手头就只有两三百镑钱和那些家具。”

“那她怎样生活呢?”

“天晓得。”


“不该让人家拿我当笑话看”

“这么突如其来,”她说,“我们结婚十六年了,我做梦也没想到查理斯是这样一个人,会迷上了什么人。我们相处得一直很好。当然了,我有许多兴趣爱好与他不同。”

“你发现没发现是什么人,”——我不知道该怎样措词——“那人是谁,同他一起走的?”

“没有。好象谁都不知道。太奇怪了。在一般情况下,男人如果同什么人有了爱情的事,总会被人看到,出去吃饭啊什么的。做妻子的总有几个朋友来把这些事告诉她。我却没有接到警告——没有任何警告。他的信对我好象是晴天霹雳。我还以为他一直生活得很幸福呢。”

她开始哭起来,可怜的女人,我很替她难过。但是没有过一会儿她又逐渐平静下来。

“不该让人家拿我当笑话看,”她擦了擦眼睛说,“唯一要做的事是从速决定到底该怎么办。”

“他好象一直很喜欢这两个孩子。即使他对我厌倦了,我不理解他怎么会忍心把孩子也抛弃了。这一切简直令人不能置信。到了今天我也不能相信这会是真事。”

最后她把他写来的信拿出来给我看。我本来就有些好奇,可是一直没敢大胆提出来。

亲爱的阿美:

我想你会发现家中一切都已安排好。你嘱咐安妮的事我都已转告她。你同孩子到家以后晚饭会给你们准备好。我将不能迎接你们了。我已决心同你分居另过,明晨我就去巴黎。这封信我等到巴黎后再发出。我不回来了。我的决定不能更改了。

永远是你的,查理斯·思特里克兰德


思特里克兰德太太的请求

“没有一句解释的话,也丝毫没有表示歉仄不安。你是不是觉得这人太没有人性了?”

“在这种情况下这封信是很奇怪,”我回答。

“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人已经变了。我不知道是哪个女人把他抓在手掌里,但是她肯定把他变成另外一个人了。事情非常清楚,这件事已经进行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他们以后可怎么办啊,可怜的宝贝?我这一家人以后怎么活下去啊?”

她拼命克制着自己的感情,我注意到她的两手一会儿握紧,一会儿又松开。那种痛苦简直太可怕了。

“如果你认为我到巴黎去有好处,我当然会去的,但是你一定要同我说清楚,你要叫我去做什么。”

“我要叫他回来。”

“我听麦克安德鲁上校的意思,你已经决心同他离婚了。”

“我永远也不会同他离婚。”她突然气狠狠地说,“把我的话告诉他,他永远也别想同那个女人结婚。我同他一样,是个拗性子,我永远也不同他离婚。我要为我的孩子着想。”

我想她最后加添的话是为了向我解释她为什么要采取这种态度,但是我却认为她这样做与其说出于母爱不如说由于极其自然的嫉妒心理。

“你还爱他吗?”

“我不知道。我要他回来。如果他回来了,我可以既往不咎。不管怎么说,我们已经是十七年的夫妻了。我不是一个心胸狭小的女人。过去我一直蒙在鼓里,只要我不知道,我也就不会介意这件事。他应该知道这种迷恋是长不了的。如果他现在就回来,事情会很容易弥补过去,谁也发现不了。”

思特里克兰德太太对流言蜚语这样介意,叫我心里有些发凉,因为当时我还不知道旁人的意见对于女人的生活竟有这么大的关系。我认为这种态度对她们深切的情感投掷上一层不真挚的暗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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