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的家乡，苏北，一个十八线小城。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男女比例失衡，买卖妇女的情况很普遍。
那时候大家法律意识淡薄，
买卖妇女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没有谁想到去报警，
更没有谁想到去解救，因为那是别人家的家事，外人管不着。
像《盲山》电影里的情况很普遍。
强制女子怀孕生子，然后，以为女人舍不得孩子就会安心留下来。
买卖媳妇的这些人，基本上都有些共同特征：贫穷或者说赤贫，暴力，愚昧，自私。
贫穷就不说了，有钱有颜的男人，在哪个年代都不缺少爱情。
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见色起意；
所谓的委身低就，不过是见钱眼开。
愚昧与暴力，还有自私，似乎是同卵双胞胎，
因为愚昧，才会相信：打倒的媳妇排倒的面。
因为暴力，自私，才会将拳头砸向身边的女人。
那时候买卖妇女是很便宜的，市价一千元上下。
有些人会买卖多次，因为老婆被他打跑了，再接着买。
拐卖的妇女，以四川人居多，本地统称“南蛮子”。
二
那时候，最轰动的，是一个被拐卖的北京的大学生。
这个大学生，是北京本地人，肤白貌美大长腿，名副其实的“白富美”。
不知道人贩子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把她拐卖过来的。
大学生被卖到这家之后，就被限制了人身自由。
从她知道自己被拐卖，到自己想办法自救，不知道用了多久。
但是她很快复原，明亮的眼眸里你看不到一点恨。
大学生很配合的和买她的男子结婚。
本来大学生不会做饭，不会洗衣，更不会干农活，
不到一年的时间，全部都学会了，手脚勤快的不得了。
这家的婆婆，逢人就夸他们家娶了一个好儿媳。
大学生就这样乐呵呵的和这家人生活着，
第二年还生下了一个女孩。
孩子满月的时候，我看到她，仰着脸，看着太阳，平静的脸上有一种岁月静好的安详。
大家都以为，大学生已经在这里生根发芽，不再是外来人。
包括那家人也以为，生活就可以这样安稳的过下去。
那时候，通讯还不发达，联络基本靠吼，除此之外就是写信。
孩子满月之后，女子趁着公婆不在家，缠磨那个男人为她寄了一封信给她的家人。
大学生说，我已经快两年没有和家里联系了，如今已经为你生下来一个女儿，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男人毕竟道行太浅，女人三言两语就把他说服了，信就这样寄出去。
此后的十天，女人表面平静，心里早就似万蚁蚀骨。
第十天，一辆警车开到他们家门口，
女子的父母和警察一起出现了。
没有久别重逢的痛哭流涕，没有失而复得的兴奋狂喜，
只有如临大敌的郑重严肃。
家里只有婆婆，女人和孩子，警察直接把女人带上了警车，什么话也没有讲。
婆婆抱着孩子，蹒跚着脚步追车子，企图用孩子留下女人。
但是女人头也没回。
这一年多的时间，女人内心有怎样的挣扎，悔恨，懊恼，我们无从知道。
但是这一年多的时间，可能是女人一生的耻辱。
三
印象最深刻的，是我们上小学必须经过的那家。
男人兄弟五个，除了老大以外，其他人的老婆全是买来的。
这个老二前前后后买了不下四个，前面三个都想办法跑掉了。
那些女人的套路都是一样的，看进入虎穴，先假装顺服，对男人温柔体贴，二人恩爱有加。
三四个月之后就寻找机会跑掉。
其中一个是去赶集买菜的时候，借口没有带钱，让男人回家拿钱。男人回家拿钱回来，女人早就没了踪影。
男人的第四个老婆是四百块钱买来的，算是打折促销，再不卖就要折在手里了，听说女人来的时候就已经怀了六个月的身孕，买一送一，买大送小，男人也不吃亏。
小时候上学路过他家，经常会看到男人在那里打女人。男人用鞋底打女人屁股，鞋底击打在皮肤上的“啪啪”声，很响。
我们小朋友既好奇，又害怕。好奇是因为只见过大人拿鞋底打小孩，还没见过打女人也用鞋底的。电视上不都是甩耳光吗。
女人不跑不骂，打一下，“哎呦”一声，每次走很远了还能听到女人挨打的声音。
有时候聊悄悄话，家里的大人会给女人支招说，下次他打你你就跑啊。
下次再遇到这样的情况，女人还是不跑，还是干站在那里挨打。
女人后来又给他生了个儿子，等儿子长到上学的年纪就再也没有听到挨打了。
四
最恐怖的，就是村子上一个被买来的女子。
女人性格温顺，被买来后，为男人生下了一双儿女。
儿女双全，算是人生一大幸事。
女人是踏踏实实想要和男人过下去的，
但是男人真的是禽兽一枚。
打老婆打的最凶。
每次打老婆都是关上大门，脱光衣服，用皮带抽。
满村子都能听到女人凄厉的哭喊声，
听的人心里沉沉的，冰冰的。
邻居去他家劝说，但是打不开门，只能隔着门劝，众人越劝，男人打的越凶。
有一次打得太凶了，女人爬到了院子里的一棵老槐树上，像蝙蝠一样倒挂在树枝上。
时间久了，支持不住，直接倒栽葱栽了下来，头顶凹下去一个浅坑。
后来女人找到一个机会逃走了，什么都没有带。
能让一个母亲丢下孩子不顾的，那该是一个多大的无法摆脱的难关。
五
《水浒传》上几次提到“饥不择食，寒不择衣，慌不择路。”后人又加了一句“贫不择妻”，
有时候觉得，迫不得已，也许娶老婆的手段可能不太光明。
但是既然成为了夫妻，为什么不能善待她们。
小学同学的妈妈被打成了神经病，
隔壁家的女人被男人用铁锹拍的浑身青紫，
前排那家女人，月子里被打的跳井，救上来之后得了“月子痨”。
“至亲至疏夫妻”，请善待你身边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