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 子
浪子,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人?
是江湖上的人的一种身份,又或许是对江湖漂泊的人难分褒贬的称呼,也或许是江湖侠士的一种自诩。众口纷云,难分其确,不得而知。
姑且把江湖中居无定所,面对生活窘迫却不甘堕落为寇,充满着正义感的人称为浪子吧。
一、蹲在墙脚的浪子
人有贫富贵贱,树长高矮曲直。
浪子,也分多种,或平庸,或炫目,或贫困潦倒,亦或挥金如土……
江湖中大多非正派名门出身的侠客初闯江湖时多是落魄的浪子。功成名就,在江湖上赢得了道上朋友尊重后,华丽转身成了侠客。
成名后的侠客已是上流身份,诸多的名侠性情豪迈,交际甚广,且侠名远扬,所到之处自然会有地方帮会,社团组织慕名结交,争抢着一尽地主之谊,食宿起居有人安排打理,生活或精致,或奢华。
更多的江湖浪子却是籍籍无名,衣裳褴褛,食难饱腹。有时候他们甚至会和野狗争抢着一块烤白薯,但却不会在路边接过别人无偿施舍的一个馒头。
因为他们是浪子,不是乞丐。
虽然他们的生活艰难困苦,颠沛流离,他们的心却是勇敢,坚强的。
即使看上去玩世不恭,心里,依然倔犟刚强,握剑的手稳健有力,仿佛握着的不是冷冰冰的剑,而是自己的命,自己的运,还有自己无法预见的未来。
艺小天就是个落魄的江湖浪子。
空气清鲜,薄雾,微风。
远山苍翠,阳光仿佛一道道金色的箭,穿透过这层层白雾,毫不吝啬的洒在了这座不大的小镇,槐树上的枝叶早就繁茂,枝芽上已冒出零星的花骨朵,微风吹来,木叶的清香飘满了小镇的每个角落。
此刻的艺小天正蹲在墙脚根晒着太阳。蹲着的位置却离茅厕不远,他的左手拿着半个馒头慢慢的啃着,右手盛着掉下来的馒头渣,生怕浪费掉一粒碎屑。
春日微寒,和煦的阳光是对自然万物的慷慨赠予,特别是衣不遮体的人。
同样,也赠予给了这个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阳光照耀着他高挺的鼻子,唇线分明的嘴,后背腰带上别着的那把用碎布条包裹着的剑,还有他身上这件单薄的破衣裳。
馒头啃得很仔细,这是他仅有的食物,钱袋里两天前就只留下了一个洞,一个破洞!
他唯一拥有的除了年轻和希望,就还有这不需要花银子的阳光和茅厕飘过来的阵阵污秽味。
因为连好一点墙脚根晒太阳的位置,都是乞丐的。
"年轻人,可否想找份差事?"他的耳边传来了一句话语。
"不是泥瓦,木匠之类的活吧?″艺小天头也没抬的回答,一边掰下一小撮手里的馒头往嘴里送。
"小兄弟既然身佩兵刃,找兄弟干的活,自然是江湖的营生,正当又规矩,还能让你换一个舒服的地方晒太阳。″说话的人礼貌中透着机智,话语中的称呼从"小兄弟″到"兄弟″到"你″。
好一个资深老江湖。
"有多舒服?″艺小天似有所动,将手里的最后一撮馒头塞进嘴里,抬起了自己的头,打量着这个来问他的人。
精干精瘦的身材,接近不惑的年纪。最能让人记住的却是狡黠的双眼下长着的一只酒糟鼻子,一身劲装利索的打扮,腰带上还别着一只羊皮酒囊,且不小。
"舒服的坐在摇椅上,仿佛温暖的阳光只属于你一个人,眯一小会眼醒过来时,解渴的不再是双手捧起的河里凉水,而是伸手可触的一壶酒。″这个人不仅声音好听清脆,话语更会渗入人心。
"酒怎么样?″艺小天眼睛一亮。
″入囗绵软,直浸心脾,旁边还摆着一只下酒的烧鸡。″中午人应到。
"烧鸡的味道呢?″艺小天眼睛更亮。
"香气扑鼻,香的你啃的时候不敢用手抓着啃。″
"用手抓着啃会怎样?″艺小天不禁问道。
"烧鸡啃完后,你会舔着沾满鸡卤油的手指头,再多喝光一壶酒!″中年人风趣的回答。
"在下艺小天,不知贵府所聘何职?″
艺小天抱拳拱手,和风趣的人聊天总归是一件愉快的事,再孤傲的年轻人,江湖礼节却不能丢。
"江湖人不拘礼数,别人都叫我老李头,镇上威远镖局的趟子手,镖局里需添一名镖师,走镖的活小兄弟可有兴趣?″
这个名叫老李头的人一边拱手还礼,一边回答。
"可否不干镖师,干脆干镖头?"
"这个可能暂不能遂兄弟所愿!″
"为何不能?″
这个叫做老李头的人一只手取下腰上的羊皮酒囊,细啜了一口,眯着一只眼笑着说道:
"镖头至少五年走镖经验,像你这样英俊的年轻人若已是镖头,镇上花柳巷的姑娘们会争着抢着叫你做大爷,却不是在街上,而在床上!″
"哈哈,老兄好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定是镖局里喊镖的老油子。"
艺小天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心情愉快的不像是刚吃下一个馒头,却像是刚吃下了一整只香喷喷的烧鸡。微笑道:
"劳烦老兄先前领路。″
薄雾已散,阳光愈发明媚,连艺小天身后的影子,仿佛也跳动的轻快了许多。
二、豹一样的女人
安宁镇是这个小镇的名字,小镇精致,四千多户人家,三百多间商铺。威远镖局是这个镇上的唯一镖局,镇小,镖局自然也不大。
此刻,艺小天已站在了镖局的大厅里。
厅里等待着的只有三个人。
左边的男人身形仿似一根竹竿,修长精瘦,青衫,麻耳鞋,双手几乎垂膝,身无长物,只有腰间挂一副鹿皮手套,显然是暗器与轻功的好手。巧的是,他的绰号就叫"竹竿″。
另一边的女人在一张椅子上斜坐着,紫袍长靴,下身穿的却是齐膝绿裙,古铜色的皮肤,身材丰满结实,半遮面的垂发让人一时看不清她的脸。
厅前中间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红光满面,面相威武的老人,是镖局的总镖头"穿云铁掌″雷烈。据说一套开碑裂石的掌法和一身十三横练的硬功江湖上已是难逢敌手。
高额,虬髯,胡须虽已发白,面相却象眼狮鼻,精神矍铄。手里握着一把酒壶,却不是酒,因为厅里弥漫着的不是酒香,而是一股参汤的味道。
"小兄弟欲应镖师?可知行货走镖既靠武艺跟胆识,又需随机应变的机智。″雷烈对站在厅里的艺小天说到。声音洪钟,和蔼中透着威武。
"在下可以试一试!″艺小天答道。
"好,江湖人快言快语,两个条件:一、在花镖头手下走过三十招,二、明天走一趟短程镖为考验。″总镖头雷烈对艺小天直言道。
"江湖上讲究以武会友,既是探试,伤着谁都不妥,花姑,点到为止。″雷烈一边抛给艺小天一把木剑,一边侧脸对那边坐在椅子上的女人说道。
这个叫做花姑的女人一甩遮住半边脸的垂发。三十五六的年景,颧骨略高,厚嘴唇,紫袍内的抹胸裹着丰满高耸的胸,站起身来比一般男人还高大,似乎是汉胡混血,一双略上翘的凤眼,睫毛微曲卷,神情中略带着一点慵懒。
"请!″这个女人微一施礼,话音刚落,身形便银箭般从坐着的椅子上窜起,慵懒的神态尽褪,眼里瞬间闪动出豹子一样的锋芒。
半空中挥舞的长袖卷抖成利刃般,一瞬间以居高临下的姿势向着艺小天竟连刺了八次,活脱脱一只正扑向着猎物的母豹。
艺小天边躲闪向他刺来的袖子,边用手中刚才接过来的木剑架挡,伺机寻找破绽。待她八刺力竭,手腕一翻,剑锋一抖,换守为攻,正欲刺出。
花姑的袖子却又由钢化柔,紧缠上了艺小天手里的木剑。刚柔自如,这貌似胡汉混血的女人,武功却是中原江南一带的秘技"流云飞袖”。贴近后双腿连环疾踢,绿裾罩着玉腿在空中飞舞,让人眼花僚乱,施展出的居然是北方的"裙里腿″。好杂的人,好杂的武功!
艺小天冷静的腾挪,闪躲,数招过后,右手的剑一扯一拉,身体一个疾风速步,左手手掌一提一翻,迎着花姑的身形一掌拍出。
手掌快触及到花姑的身体时,才发现手掌所击部位赫然是花姑弹之欲出的双峰。艺小天一怔,慌忙撤回左掌,饿着的肚子还不合时宜的发出一声"咕噜″响。
这犹豫的瞬间,艺小天脸上已挨了花姑结结实实的一记耳光。虽说花姑也撤回了内力,但这个耳光依然在艺小天脸上发出一声"啪″的脆响。
"三十一″旁边观望的老李头已喊出了交手的回合数。
两人俱已停手,艺小天一脸的尴尬立在当场。花姑却若无其事,纵身退回椅子处,神情又恢复了平日的慵懒,却隐约有一丝异样的眼神划过眼眸,像猫。
"哈哈,小兄弟武艺还不错,第一关算是过了,今天到此为至,明早走趟短镖算是第二关。″总镖头"穿云铁掌″雷烈爽快的对艺小天笑着说到。
呷了一口手中酒壶里的参汤,忽然又想起了艺小天刚才的咕噜声,转脸对旁边的李老头说道:
"今晚领着小兄弟到你那里暂住一宿,叫吴老三备点硬菜,但走镖前一宿的规矩,小兄弟同样得遵守。″
一、走镖前一宿不许喝酒,二、不许逛窑子。这就是镖行的规矩。
李老头的住处离镖局不远,一处四合小院,院里一棵繁茂的槐树,树下一张石桌下围着四张石凳子,的确能让人舒适的晒太阳。
"穿云铁掌"雷烈新续弦一年的夫人喜欢安静,镖局里其他的人都安置在了这里。
东厢房住着"竹竿",西厢房住的是老李头,中间一间不小的餐厅,旁边的小屋住着镖局专门配的厨子吴老三,后院一间单独小间,住着的自然是镖头花姑。
厨子吴老三粗手圆脸圆肚子,脸上还有铜钱大一块胎记。摆在桌上的四碟小菜却是精致,一碟盐件,一碟五香鸭,一碟时蔬熘香干,还有一砂锅煨的恰到好处的猪蹄膀。
吴老三更有一张抹了蜜似的嘴,一口一个少侠,客气的让艺小天觉得他脸上那块铜钱大的胎记都可爱了起来。
“先用,不用等花镖头跟竹竿,花镖头在镖局里跟总镖头合计明天的镖程,竹竿定是又溜到赌档去了。″老李头对艺小天说道。
规矩里只有不许喝酒找女人,却没有不许赌钱。
"花镖头不像是中原人氏,武艺却又是中原流派,不知道什么来路?″艺小天问道。
"不大清楚,也没人问过,只知道她有一个特点。"老李头道。
"什么特点?″艺小天问道。
"护镖不要命,拼命时比男人还凶悍。″老李头答道。微微一顿,接着说道:″有时心地却又柔软无比。"
"心地柔软?″艺小天略觉得有点愕然。
"镇上有几户孤儿寡母人家,每个月都会有她隔墙扔过去的一袋面。″老李头夹起一口菜,接着说到:″但你却要小心跟她在一起单独喝酒。″
"她会让我醉?″艺小天好奇的问到。
老李头狡黠的眨眨眼睛,略带点猥琐的笑容说道:
"不会让你醉,却会让你死一一欲仙欲死!″
天已黑,屋里已掌上了灯,院里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娑婆声,月儿已挂上半空,月光柔和如水,青瓦屋脊上窜过一只猫,春天的猫。
三、第一次行镖
晴朗,微风。
驿道,仿如蚯蚓一般蜿蜒曲折的通向着远方。
行人稀少的道路上只有尘土在车轮后飞扬,虽还没到仲夏的炎热天气,却也能使得路上的行人口干舌燥,汗流不止。
艺小天第一次护着的镖车已经行走在这条驿道上。镖程不远,护送着几袋药材从安宁镇去往隔壁的另一个小镇,一天一夜即可返程,镖程顺利完成后艺小天就可以是威远镖局的正式镖师了。
货物不甚贵重,负责押运的人也不多。镖头花姑,喊镖的趟子手老李头,除了艺小天就还有一个赶车的马夫。路程短且轻车熟路,连赶车的马夫也快打上了睏。
"一路上一切听花镖头的吩咐,回来后请你喝酒。″这就是出发前总镖头"穿云铁掌″雷烈对艺小天的叮嘱。
"老李头,灌上两口猫尿儿卖弄一下精神,前面不远处有一个树林,亮一下名号歇一下腿。″花镖头男人般的对老李头吩咐到。
"威远!一一一威远!″
咕嗵了两囗烧刀子的老李头亮开了嗓,艺小天则不紧不慢的跟在载货的马车后,清晨到现在行了大半晌的路,是该找个荫凉处歇会了。
"嗖嗖,嗖嗖嗖″,几声破空声响,道边半人高的篙草丛里突疾飞出几根绳索,绳头上还系着铁钩,马车上的几袋药材刹那间被勾入了草丛间。
"艺小天,护住镖车跟赶车的伙计,我跟老李头去追撵。”花镖头的话音末落,草丛里又蹦出两个黑衣蒙面人截住了花姑跟老李头追撵的方向。
一个手执软鞭,和花姑纠缠在一起,软鞭迎着飞袖,一时间跟花姑势均力敌,难分伯仲。另一个身材高大的蒙面人却掌风虎虎生威,让老李头险像环生,难以招架。
几回合过后,老李头被掌风逼的已无处躲闪,蒙面人的掌风却愈发犀利,待老李头空门尽露时,致命的一掌朝老李头的天灵穴袭来,老李头看似已无法招架。
一道剑光划过,疾如闪电,半空中幻现出一朵梅花形状的剑光,直击蒙着面的黑衣人。见老李头身陷险境,艺小天已出手,好快的剑。
"梁子切莫架深,切莫伤人性命!″耳边传来了花姑的声音,艺小天剑势不由的一缓,黑衣人纵身躲开剑气,随即一个飞燕入林,紧接着一个燕子三抄水飘入林中不见身影。艺小天雷霆闪电般的剑锋只穿过黑衣人的腋下,却仍扫下了黑衣人的一块衣角下摆。
艺小天转过身来,跟花姑缠斗着的人也已不见了踪影。
"穷寇莫追,逢林莫入,劫道的没报名号就冒然出手,必是流窜的贼人,待回去禀报总镖头再做定夺。″花姑对艺小天说到。
镖车已空,艺小天三人坐在马车上无精打彩的踏上回镖局的路,失了镖后的沮丧让谁都不想言语。
马车轮扬起的黄沙弥漫着这条小道,让人看不清远处的风景,就如艺小天的希望和前途一样变得模糊起来。艺小天握着刚才剑锋斩下的衣角,仿如入定。
"第一次行镖就出了这么大的差错,连劫道的是什么来路都没弄清,我怎么向丢失货物的客商交待,赔偿事小,镖局的名声可是大事!″总镖头雷烈的语气激动,连握着参汤的手都巍巍颤抖。
"有酒吗?″在回程的路上沉默了近半天的艺小天终于开了腔。
"丢失了镖还想喝酒!″总镖头雷烈不禁瞪大了眼,惊讶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不仅想喝酒,还想总镖头能陪我一起喝,喝酒的方式也得跟我一样,说不定喝着喝着丢镖的事就有眉目了。″艺小天调皮的眨眼睛,仿佛对雷烈的激动愤怒视而不见。
"吴老三,上酒!"总镖头倒是想看看这个年轻人会玩出什么样的花样。上了年纪的人总是会有着和顽童一样的好奇心的。
两只酒碗,两坛酒。
"请,先干为敬。"艺小天倒满一碗酒端着,一个旱地拔葱,身体一个后空翻,碗里的酒却丝毫没泼洒出来,落地后将酒一饮而尽。
这对会轻功的人来说本就不是难事,总镖头雷烈也依葫芦画瓢,也是滴酒没洒。
"第二碗。″艺小天脚尖略一点地面,人已轻踏在镖局大厅的柱子上,一蹬柱子,身体在空中连翻了两个跟头,落地时依然滴酒未泼,又干了。
总镖头雷烈虽说练的是十三横练的硬功,轻功却也不弱,照做着干了第二碗。
"第三碗。"艺小天话音未落,身形已起,半空中左脚踩右脚背,以登云梯的身法,空中连续三次移形换姿,最后两条腿勾住层顶的主梁,并冲着地上的雷总镖头招一招手,喝下了第三碗酒。
雷总镖头纵身,变换身形,依着样跃上屋梁,干完了第三碗酒。
"总镖头好一式燕子三抄水。"艺小天冲雷总镖头眨眼,接着笑着说到:″不知镖府后院内是否还有一件衣下摆处缺了一角的夜行衣?″
"哈哈,小兄弟的话我不太明白,可否请小兄弟再说的明白点。"雷总镖头一直紧绷着的脸上终于绽开了笑容,笑着对艺小天说。
艺小天又喝下一碗酒,缓缓说道:"一、这趟镖押运的是药材,在行镖路上我没闻到药材的辛辣味,却闻到隐约从麻袋里飘出一股稻草香。″艺小天略一停顿,接着说到:
"二、昨天我与花镖头交过手,又据闻花镖头护镖不要命,今日与劫道的人交手时未尽全力,有所藏拙。李老哥行镖时步子稳健,走路带风,擅长的应是下盘"谭腿″之类的武艺,护镖时却不见施展,只见用不太擅长的掌法招架。″
"三,刚才跃上房梁喝第三碗酒时的总镖头,所用轻功身法"燕子三抄水″岂非跟劫镖后的贼人抽身入林时如出一辙。″
艺小天说完,从怀里掏出了一块衣服下摆残布,冲着雷总镖头笑着说:"好熟悉的参汤味,这次的镖程,应该又是对我的一次考验吧! ″艺小天说完又冲着雷烈调皮的眨下眼睛,犹如一只刚偷吃了一只鸡的小狐狸。
"再干上一碗,小兄弟心细如发,事事皆推测不差,真乃后生可畏!″雷烈一边倒着酒一边说到。聪明机智的小伙子总是会让上一点年纪的人喜欢的。
"不,还有一件事我却怎么都猜不出来。″艺小天道。
"哪一件?"雷烈问道。
"不知总镖头劫回去的稻草是铡碎用来喂马还是生火做饭?″艺小天笑嘻嘻的回答。
"哈哈哈哈,好聪明又风趣的小伙子,明天镖局午时设宴,正式欢迎小兄弟成为镖局里的新镖师。″
雷烈也孩童似的冲艺小天眨眼睛,也禁不住笑了,能觅得这样一位年轻镖师,他自然是十分满意,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神情更像是一条刚偷吃了一只鸡的老狐狸。
雷烈话音刚落,艺小天却直挺挺的倒在了厅里的地上,鼾声立起。折腾了一整天,又空着肚子喝下了这么多酒,任谁都会醉的。
四、野性的诱惑
夜,今夜,夕阳已落下有些时辰了,漆黑已笼罩着整个小镇,却仍有一弯明月高挂半空。
屋里早已掌灯,照亮着这屋里紫色的被,紫色的纱帐,也照亮着柔软大床上醉酒未醒的艺小天。
醉意总会过去,尤其是身体健康的年轻人,在一阵囗渴的感觉袭击喉咙时,睡了三四个时辰的艺小天终于醒了。
"你醒了,喝一小杯酒清醒一下。″
艺小天坐起身来刚微微睁眼,耳边传来的却是花姑的声音。但凡有醉酒经验的人知道,宿酒醒来若是头晕目炫,茶水不思,再喝下一小杯酒会让人舒服很多,这叫做"新酒追魂″。看来花姑也是懂酒之人。
今夜的花姑脸色红润,头发油亮,显然修饰过一番,纤纤素手正轻举着一只小酒杯送到了艺小天的面前。见艺小天尚在犹豫,接着缓缓说到:
"以后大家都是镖局出生入死的伙伴了,干了这杯酒彼此了解一下,行镖,本就是刀头舔血的活,江湖,岂非就是一种寂寞。″
艺小天接过酒杯回味着花姑的话语,跟花姑碰杯后一饮而尽。花姑似乎意犹末尽,自己又倒上一杯喝完,接着说道:
"滇川边境交界处有一个地方,当地人的土语叫做纳西。纳西有一个偏僻的寨子住着一个族群,族群被别人叫做摩梭,寨子里的成年女人却一辈子都没有丈夫。每天夜幕降临,女人住的吊脚楼的阁楼窗被一根竹竿撑起,男人架起竹梯爬进女人的阁楼,关上窗户。爬窗的男人有时是本地原住民,有时也有路过的马帮商人和走镖的镖师,阁楼里的女人会帮爬进窗的男人倒上一杯催情的酒,然后尽情的欢乐,那就是我出生的地方。″
花姑的眼神逐渐迷朦了起来,仿佛回到了她遥远的家乡,倒上一杯酒接着说到:
"清晨醒来的男人会不用负任何责任的离去,连姓名都不用留下,留下的只有桌上残留的两只酒杯和留在女人身体里的欢愉。"
说完话的花姑脸已潮红,声音微微颤抖,一只手已灵蛇般伸出,丝滕一样顺着艺小天的手慢慢向上去抚摸艺小天的脸。
她绝对算不上美女,但今夜的灯光下,她修长的腿,柔软的腰配上结实浑圆的臀,足以让世上任何一个男人燃烧,特别是已试过云雨的男人。
娇小依人的女人会勾起男人的怜爱,高大丰腴的女人更会引发男人的征服欲望。世上的男人通常都有着两种心态:一是做娇小女人的保护人,二是做征服彪悍女人的驯服者。
此时艺小天已觉得自己面涩囗干,喉结上下滚动,他是一个已晓事了的男人,成熟女人的臀是比女人的脸更具有诱惑力的。成年后的女人上闹市赶集,挨猥琐男人偷捏的岂会是脸,绝对是臀!
"上次那个镖师走后,我已经几个月没有过男人了。″花姑像是喃喃自语,更像是鼓励着艺小天。
艺小天的一只手搭了过来,花姑已感觉到这只手抚摸着她光滑的背部向下游走,将顺着她柔软的腰肢去向她丰满臀部的方向。
这只手轻滑到柔软的腰部时,却在她腰部穴位上轻轻一按,她全身瞬息软麻,接着像球一样的被扔在了床上。
“小混蛋,这时候点我穴道,你想害死我啊!″被扔在了床上的花姑骂到。刚才催情的酒她喝的岂非比艺小天还多。
艺小天转身跨出了门,张嘴吐出了用真气顶住在喉间的那口酒。因为他记得老李头说过的那句话:跟花姑单独喝酒要小心。
"小混蛋,王八蛋,你走了,随便来个男人都好,哪怕是一头会叫唤的驴,我都会便宜了他。″
怒骂渐渐变成了嚎叫,艺小天却已回到镖局今天帮他收拾好的小屋里,蒙头大睡。
花姑住着的小屋转角处却蹑手蹑脚的溜过来一个身影,向花姑的屋里瞅几眼又向外瞅了几眼。
"花姑奶奶,以前偷看你洗澡时都是用手,这回可算逮着了……″
这个身影嘴里一边喃喃自语,一只手提着裤裆已高高撑起的裤子,有着一个铜钱大胎记的脸上露出急切的表情,另一只手迫不及待的关上了门。
"花姑奶奶,我就是你今晚的那头驴!″
五、不是结局的结局
旭日初升,四合小院里槐树上的花骨朵已悄悄开放,微风轻抚过来,传来一阵阵花的幽香。
当第一缕阳光柔柔的照进这间小屋时,艺小天却在这间小屋里站着陶醉了近一个时辰。
小小的床,小小的桌子,却足已让在街头露宿几个月的艺小天高兴不已,兴奋的想跪下来亲吻屋里的每份物件,每个角落。
普通人家的寻常事有时对飘泊的人是一种奢望,那怕是夫妻拌嘴,小孩吵闹,在孤身一人的江湖人心里也会涌起一阵酸楚。而这间小小的屋子给露宿街边的人带来的欢愉一般人是无法体会的。
江湖,本就孤独和寂寞,浪荡和飘泊。
昨天送过来的新衣服合身得体,脚上已换上了崭新的牛皮小靴子,钱袋子里还有预支了月钱的十两碎银和一吊铜钱。
钱袋子的破洞已被补好,空瘪的钱袋子又鼓了起来,沉甸甸的,让艺小天的心也踏实了起来。钱袋若是瘪着的时候会让人心发慌,闹市都不敢去行走,生怕不小心踩坏别人一只鸡蛋都赔不起。
痛快花钱的感觉更是久违了,痛快花钱和跟姑娘上床都会给男人带来一种快感。
尤其店小二嘴里的"大爷,您真爽快。″和完事后姑娘嘴里的"大爷,您真厉害。″异曲同工,都给男人的虚荣心带来极大的满足。即便回去顶着夜壶跪着搓衣板,身上挨着黄脸婆的鸡毛禅子也会让男人偷愉笑出声来。
离午时的宴席尚早,即便镖局的早餐不错,艺小天还是决定去四合院斜对面的早饭铺子花钱。天气晴好,新衣服合身,现在的他感觉自己胃口好得可以吃下一匹马。
艺小天刚踏出四合院的门口,在院墙的拐角处却遇上了从早市上采购新鲜肉蔬的厨子吴老三,面色略显萎靡,腰身似乎也佝偻了一些。
"吴三哥,以后帮总镖头熬参汤时可以熬多半碗,补一补自己的身体。″艺小天冲吴老三眨眨眼,调皮的说到。
"艺镖师有心了,你真体恤人,有些事虽累,但很值得。″吴老三也冲着艺小天眨眨眼睛,眼皮略微有点发肿,眼神里却带着兴奋后的满足感,压低声音接着说到:"艺镖师,以后你早餐和宵夜的碗底我会加多几块牛肉。″
两人会心的相视一笑后,吴老三拐身进了院门。
早饭铺的筒子骨汤香味扑鼻,哨子面,卤牛肉,小笼包更是让人胃口大开,艺小天坐在靠街边的椅子上细嚼慢品,享受这久违的惬意。
日上三竿,院门里却走出来了花镖头,艺小天还是决定主动跟她打个招呼。虽然风俗习惯有点差异,但花姑的确是一个好人,一、她护镖不要命,二、她会救济别人。
"花镖头,早安!昨晚……″艺小天抱拳起身。
"少废话,昨晚喝多了忘了,江湖人哪有那么多唧唧歪歪的事。″花姑依旧慵懒,若无其事的回答。刚走两步忽又回过头来对艺小天莞尔一笑,笑着说道:″其实我应该感谢你才对。″
"感谢我?″艺小天有点摸不着头脑。
"吴老三真是头好驴,拉磨甚是卖力,还比年轻的驴更会叫唤。"
花姑说完转身就走,柔软的腰肢扭动着身躯,跟往常一样慵懒有韵味,脚步却轻盈了许多,显的更加欢快,像一只刚喂饱了的猫。
"哈哈!”艺小天不禁笑出声来,拔腿欲走,却被店小二叫住了。
"大爷,你的早饭钱忘了付了,一共三十文钱。"店小二满脸堆笑。
艺小天掏出五十文对店小二说道:"不用找了,余钱打赏。"
早饭铺不比酒肆茶楼,打赏的人几乎少有,店小二脸上笑得更加灿烂,殷勤的问道:"大爷一身新衣锦服,中午怕是要去赴宴吧?″
"威远镖局新来一位年轻英俊的镖师,镖局里准备了五两银子的席面,总镖头还亲自陪席。"艺小天回答到。
店小二跟吴老三早就熟络,知道镖局里的家宴都是五两标准,总镖头雷烈也好这一杯酒,逢宴必喝。但看在二十文赏钱的份上,一只手捂住偷笑的嘴,依旧殷勤的问到
"这么大排场,这么大的面子,谁的?″
"我的!″
艺小天眼里闪过一丝骄傲,大踏步出门而去。
和煦温暖的阳光洒满大地,空气里满是清鲜的花香,不远处的垂柳依依,金色的阳光照在荡漾的水面上,映得艺小天的脸神采奕奕。
他很想像一只刚褪去尾巴的青蛙一般"呱呱″大叫几声,可这一身新衣服又让他要保持稳重的模样,他只有轻扬起唇线分明的嘴角,还予了这个世间最动人的一个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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