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乐陶没料到才隔了一日,便再次见到了赵承煜。
晨色里,他长身屹立在墙边,露水点点,沾湿了他的发梢,淡笑着看着她翻过墙下来,眸光清澈,仿佛还是那个每每在凌府墙外等着她出来玩的少年。
凌乐陶可没有赵承煜那样镇定,她还没从刚才连番打喷嚏的困惑中走出来,就又险进了煜小猪突然到访的惊呀里。
赵承煜其实并没有凌乐陶想的那般镇定,他很想上前拥住她,告诉她:我想你了,很想,很想!
“煜小猪,你怎么在这儿?”
刚才只顾着高兴了,赵承煜这才看到凌乐陶这番打扮,还背个包袱,他蹙眉,“你要离家出走?”
“是啊,再也不回来了。”
赵承煜惊讶,刚想问为什么,就听凌乐陶接着说,“骗你的,我是有事要去找我师公。”
“没告诉你爹?”
凌乐陶讪讪地道:“……我留了字条,事情紧急,来不及跟我爹讲了。”
赵承煜没再说话,两人静默了一下。
凌乐陶:“你……”
赵承煜同时出声:“你走北门出城吗?”
“南门。”
“我送你。”
“……好。”
街上的小生意人已经在搭摊铺准备卖早点了,赵承煜俩人静静的走着,眼看就要到城门口了。
赵承煜首先打破沉默:“陶陶,那天我……”
“对不起,你找人给我的字条我看到了,可是那天我因为突然有事耽搁了,没能去落日亭找你,我应该派人去跟你说一声的,对不起……”凌乐陶不想把她看到秦青跟他在落日亭的事情讲出来,免得赵承煜听了尴尬。
“哦,没关系,那晚我是想在回宫之前见你一面,那现在你的事情……处理好了吗?要不要我帮忙?”
“呃……都处理好了,小事而已,呵呵。”
“那就好,哦,还有,父皇让我作为士子应考,所以这段时间我借住在云林寺里。”
“好,等我回来了,我去云林寺找你。”
此时城门已经大开,城外赶集的人陆陆续续地进城来,凌乐陶看了一眼城门方向,知道该跟赵承煜告辞了。
赵承煜知道此时不问,便来不及了,“陶陶,你对我还和以前一样吗?”
凌乐陶诧异片刻后,笑言:“一样,只要煜哥哥需要我,我一定会陪在你身边的。”
凌乐陶不知道这句承诺对赵承煜的意义,她只当那是对最好朋友的陪伴,可赵承煜需要的是爱人的陪伴。
有了凌乐陶的这句话,赵承煜才安心,他在城门前拥住凌乐陶,轻声在她耳畔说:“我喜欢你。”
喜欢?尽管凌相如跟凌乐陶解释了一晚上这个词的意思,可她仍然不明白,当听到煜小猪说喜欢她时,她感觉就像那两个字变成了一块石头坠落在她心里,又开始胸闷了,难道这就是承受喜欢的感觉吗?
她来不及叫住已经离去的赵承煜,她想问,你为什么喜欢我?你明明有了秦青了,为什么还要喜欢我?
凌乐陶满腹的疑惑,脚步跟着潜意识走向了城门口。
“站住!”城门口的守卫突然叫住她。
守卫拿着一幅画像,在凌乐陶面前对比了一番,他盯着凌乐陶脸上那坨大痣端详片刻后,摇了摇头。
凌乐陶奇怪,“守卫大哥,这是在找谁啊?”她说着凑过去瞧了瞧守卫手里的画像,是个眉清目秀的男子。
“这是正在通缉的采花大盗花蝴蝶,我瞧着你小子左脸跟他挺像的,右脸却多出这么颗大痣来,嘿,你这痣不会是假的吧?”说着守卫想动手扯凌乐陶脸上的痣试试,被凌乐陶及时躲过了。
凌乐陶护住自己的黑痣,“哪能有假啊,我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碰不得,一碰会变更大,守卫大哥,你不能看我长得帅就说我是采花大盗啊,你瞧这花什么蝶的样子,跟我哪点一样了,我是个老实的人,从小体弱,体重就没超过九十斤的时候,哪踩得了花呢,大哥,你说是不是。”
“算了算了,你走吧!”守卫懒得跟凌乐陶再拉扯,那花蝴蝶的画像画得一点特点都没有,也不知道哪个画师瞎画的,害得他看见长得清秀的就要问一遍,好不麻烦!
凌乐陶过了城门,还在念叨那个采花大盗,花蝴蝶?花蝴蝶?……没听过,她对江湖上的事知之甚少,不过像这种残害妇女的武林败类,一定见一次打一次!
出了南城门,凌乐陶快步又走了一个时辰,不过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翻了一下包袱里的东西,衣服和银票都在,还有好雨包好的点心,还差什么呢?
场景回到南城门口北面数百米处,凌云听了好雨的吩咐,牵了匹快马守在这里已经快两个时辰了,夏日的太阳升的特别快,凌云等得是又累又饿,却又不敢离开,小姐怎么还没过来啊,难道是被老爷发现了?
凌乐陶步行到城外野猪林的时候,终于发现自己原来是少了匹马!纵使她的轻功底子好,也禁不住这么走着去幽州啊!这里荒山野林的,上哪儿找匹马呢!
凌乐陶走得有些渴了,她找了颗大树歇脚,又拿出水囊喝了点水,忽然眼前飞蹿过一只灰兔,紧接着远处射来一只箭,稳稳地插在凌乐陶脚边,惊得凌乐陶站了起来!
她拾起那只箭,还未细看,前边便飞来一骑,马上坐着一位红装女子,略带歉意的看着她,红装女子朗声道:“小女子射艺不精,惊着小哥了,见谅。”
“没关系,你的箭。”凌乐陶把那支箭递给红装女子。
这时,马蹄声又响起来,赵承曕骑着马也奔了过来。
“怎么了,知鱼?”赵承曕紧张询问李知鱼,并没注意到下面的凌乐陶。
这野猪林里野物颇多,凌乐陶不惊讶有人在这里打猎,可没想到在这儿也能碰到赵承曕。不过,她乔装成这样,他能认得出她吗?
“没事,我刚才追那只野兔,不想箭没掌握好,惊着这位小哥了。”说着李知鱼又歉意地看了看凌乐陶。
赵承曕这才打量了下面这位脸带大黑痣的小哥,只见他蹙眉问道:“这位小哥没事吧?”
凌乐陶压低声音,“没事。”
“那就好,”听见凌乐陶没事后,赵承曕便不再搭理她,他转头对李知鱼说:“我们去那边看看,你喜欢打野兔,那边野草丰富,肯定有野兔……”
李知鱼无奈的笑了,“不是我喜欢追野兔,只是我哪有曕哥哥那样的力气,猎不了其他的猎物,只能追追兔子罢了……”
凌乐陶看见赵承曕竟然也能这么温柔的对女孩子,真是睁大了眼睛也不敢相信,她看他们就要走,忍不住拦住他们,“等等!”
李知鱼疑惑地看着拦马的她,凌乐陶没想那么多,她仔细盯着赵承曕,难道他真的没认出自己来?不会吧,上次都认出来了,连三年没见的煜小猪也都能认出她来啊!
赵承曕显示出些许不耐烦,“小哥,还有何事?”
对别人那么温柔,对她总是这么颐指气使!既然赵承曕认不出她,那就别怪她宰熟人了,“刚才这位姑娘的箭差点插在我腿上,吓得我这会儿腿软走不了路了,我还要赶路呢,只能麻烦你们留下一匹马给我了。”
李知鱼没想到凌乐陶翻脸这么快,赵承曕倒是不意外,“你刚才不是说没事嘛?”
凌乐陶赖皮,“刚才是刚才,我现在有事不行吗?”
赵承曕直接否定了,“不行!”
“算了,曕哥哥,是我不好,把我的马给她吧。”说着李知鱼下马来,把缰绳递给凌乐陶。
这么知情达理的人,怪不得赵承曕也能对她这么好了。“咳咳,我也不是故意讹人,就算我买这匹马吧。”凌乐陶掏出一锭银子来递给李知鱼。
“不必了。”李知鱼笑着把银子还给凌乐陶,赵承曕似乎也没有异议,他将李知鱼拉上他的马,坐到了他的前面,惹得李知鱼脸颊上顿时染上了两朵红云。
凌乐陶牵着李知鱼的马,看着他们扬长而去,心里好不是滋味,臭狐狸!
大海带着仆人在空地扎了一座营帐,准备赵承曕他们打猎回来烧烤。谁知才半上午,赵承曕就回来了,不过他和李姑娘只骑了一匹马回来。
大海迎上来,“公子这么快就回来了?”
赵承曕沉着脸,没说话就进了营帐。
大海不解,李知鱼也是尴尬,从刚才她把马留给那位小哥,赵承曕就一直冷着脸,没再说过一句话,莫不是她的自作主张惹他生气了?
大海怕李姑娘心里介怀,立马笑脸安慰她,“公子许是中了暑气,李姑娘不必介意,咦,姑娘的马呢?”
“是知鱼方才不懂事,惹殿下生气了。”李知鱼便把刚才在林中的遇到的事给大海讲了一遍,大海也不明白,殿下怎么会因为这个生气呢,他好言宽慰了李知鱼一番,便进了营帐见赵承曕。
大海见了赵承曕还未开口,便只听赵承曕吩咐:“你马上派人去查最近丐帮发生了什么事,还有凌乐陶的踪向,查到了立马来告诉我。”
“殿下这是为何?”大海一头雾水。
赵承曕叹了口气,“刚才我在林中遇见她了。”
“刚才林子那个小哥是凌姑娘!”这下大海明白了为什么赵承曕心情忽变的缘由了,根本不关李姑娘的事嘛。
“我这就派人去查。”大海知道赵承曕急着想知道,不敢怠慢。
“……等等!”赵承曕忽然叫住离去的大海。
大海以为赵承曕还有别的吩咐,便又走回来等着指示。谁知赵承曕眉头深锁,不再发话了。
良久之后,赵承曕深吸了一口气,闭目沉声道:“罢了,不必让人去查了,你再去给李知鱼备匹马,就说等她休息好后,再去狩猎。”
大海见赵承曕下定决心的模样,不再多言,领命出去了。
赵承曕心里一直想着大海早晨的那番话,直到在林中见到了扛着包袱贴着大黑痣的凌乐陶,他才恍然明白,凌乐陶在他心里的确是与众不同的,他对李知鱼温柔有礼,照顾有加,因为这不过是逗弄女孩子的伎俩,他需要李知鱼做他联合李家的纽带,可是凌乐陶呢,从一开始,她的出现就在他的意料之外,她的胡闹和无赖总是让他念念不忘,一个于他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却是……他喜欢的人。他不能允许有人阻碍他的大业,即使是喜欢,也只能扼杀在摇篮里,他不需要没有价值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