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2天。很难说清,到底是人生太短还是日子太快。终其一生,我们仿佛都在和时间拔河……数次失望过后,废墟般的生活不断下沉,剩下的只有雨打风吹去后一种奇异的自由了。我常常觉得我像是和茧抗衡的那只蛹,很清楚自己的结局。但是我却不甘心如此,像夏日聒噪又矫情的蝉,宣泄着被慢药腐蚀后无可奈何的苦楚。
我已经写不出有逻辑的优美的文字。我不恨,也无力伤心,深觉麻木和可笑罢了。我似乎是局内人,却又是局外人,在你规划好的完美轨道上前行,在你给我的一次又一次“惊喜”之后被迫接受。被迫撕开你的遮羞布,那掩盖你内心真实想法的,至今令我捉摸不透的。我不会干涉,只是有一腔失落的魂魄需要释放。如破床单一样的落叶……我多希望它能飞,像羽毛也像种粒,像蒲公英梦幻般地出发。
我的脖子上的那块琥珀已经挂了两年多,那是我们在俄罗斯买的,因为波罗的海盛产琥珀,更因为她的英文名是Amber。你说这是上天注定的,一定要买一块带回家。坚硬的,拒绝融化的,它就像一枚不能被品尝的杏色果实,闪动着滋润的光泽。我让它时刻紧贴我,倾听我心跳的声音,这样就会觉得她就在我身边。它中心嵌着一片金色的小圆圈,阳光之下,在透明的厚蜡中散发着超出它自身的近乎永恒的光芒。然而这只不过是时间的黏液为卑微的它打造的万世不朽的黄金棺罢了。对我而言特殊的意义,在你那里已经丧失得差不多了。
依稀记得那天那个女人从一楼爬到27楼,拍防火门拍了一个多小时。我的生活很像戏剧。她头发油腻凌乱,她眼距太近显得很凶,皮肤挺白但是脸像发面馒头。她把打印的聊天记录甩在桌上要讨说法。那天桌上是我最喜欢的咕咾肉,但是我吃不下一块。花了两年才抚平一位,才几个月现在又有一个。挺漂亮的,但是比不上她。你似乎挺好这口,也不知道是菀菀类卿还是其他。我就像看戏一般,看着自己滑稽的生活如何被你亲手捏碎、重塑。大概觉得我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可我不停说话,就是怕那让人窒息的沉默。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假装我很欢迎她,假装我很快乐。我知道我的假装会给予你们极大的满足感。其实你们骗不了我的,一个中年人怎么会对玉桂狗家族有那么大兴趣呢!你说,爸爸和阿姨相处,你觉得怎么样?我说挺好的。你说,看到你们有共同话题,爸爸也很高兴。你高兴就好,我确实如实回答,不过不可否认你问了一个答案确凿的问题,企图安抚你不安的内心。
我通过不断地回忆来抓住那些匆匆从指缝溜走的细沙。当回忆的燃料快要烧尽,我便主动生产梦境。我孜孜不倦记录情节混沌的梦,只是为了留住她来过的证据。我听着那辆不复存在的香槟色车上的老歌,想着她与我,她与你,她与我们。她的骨灰,比她出生时的重量还轻……通过活着,她似乎欠下人间更多的东西。
生死之间并非清晰的横截面。它们扭缠如昼夜。人之躯体,不过是一块小小的殖民地,不断交换着它的领主。人之一生,“我们爱过又忘记,像青草生长,钻过我们的指缝,淹没我们的身体,直到它变成尘土、化石和星空。”斗转星移,没有什么可以永恒。时间是最毒、最阴暗、最潇洒、最温柔的东西。除爱以外,人生在世,都可以使用这个万能公式。
寒冬腊月,偶尔会有几个瞬间我会在萧索中体味到一瞬间宁静的快感。被冷风刺痛的双眼里溢出的热泪,一泄而出的情绪。我那俗套而疼痛的人生情节,如同发生在体内的月食,慢慢也会变得习以为常。可能你会忘记的,但是我不会的。我会继续生产梦境。我会把梦境写成剧本写成歌。因为我们不一样。因为我是她来过人间的珍贵证据。因为她在我心中无可替代。因为我们拥有相同的结局。没有真正的爱会在途中遗失,所有故地失散的人,终将在墓地相聚、畅饮。
现在我在听事后烟的《Apocalypse》。记得第一次在她车上听到这首歌,我和她赌这雌雄莫辨的嗓音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发出的。后来我赢了。只听他轻轻唱着,“when you are feeling low,I'll be there t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