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酒
六岁那年,我学会了独自给爷爷去打酒。
小时候,我是个胆子很小天天离不开大人的胆小鬼,那年,哥哥得了白血病离开了我们,面对父母的悲哀我天天活在恐惧之中,一种对死亡的莫名的恐惧,让我走哪都紧紧地拽着爷爷的衣角,面对天天跟前跟后拽着衣角不撒手的我爷爷开始叫我去干活了,他叫我去木椿家给他打酒,酬劳是多余的几分钱就让我买糖,这对于零食稀有的七十年代乡下,糖果对我的诱惑力是很大的,尽管我很害怕拐角阿俊家的黑狗,我也恐惧必须路过的并茂婆的神神叨叨。
第一次左手拿着酒瓶右手拿着两毛钱,耳边是奶奶的不停地嘱托:慢一点,慢一点,别打坏了酒瓶。我小心地踮着脚走过阿俊家时,黑狗趴在门口的嗮场上懒懒的望了望我,我想起爷爷再三的对我说过,路过有狗的地方千万别乱跑,狗若是叫了来追你更不要跑,弯腰捡块石头吓吓它。我心跳加速有惊无险的是黑狗没叫也没追,我松了一口气,开始有一点点的兴奋,但转眼看见并茂婆的一霎那我又有点懵了,并茂公刚去世,并茂婆一天到晚叽叽咕咕的时不时的骂路过的人,可是今天她用竹竿挑着一包用黑布包着的东西,对着并茂公的遗像在嘟哝着,满脸的泪水,站在大门口我竟然忘记了害怕呆呆的看着,第一次开始感觉到并茂婆好可怜。一路上满脑子都是并茂婆的泪水的我终于来到了木椿公的大宅子,过了前厅,跨过高高的门槛,递上瓶子和钱,随着木椿公来到门边的酒缸前,木椿公拿开了酒缸上的酒肚子,一阵浓郁的酒香迎面扑来,我呆呆的看着木椿公悠悠的用一竹勺子乘上一勺清洌洌的酒,然后挨着瓶口倾斜着竹勺子,酒就慢慢的流进了酒瓶子,整个过程木椿公一气呵成麻溜快速的完成,多余的零钱终于换到手上的是几颗糖粒子,那是我非常享受的生活的甜。
当我骄傲的把酒递给爷爷时,爷爷的脸笑开了花,爷爷先是小小的喝上一口,接着美美的砸吧几下,再夹上一点点小菜,然后慢慢地开始说那永远也说不完的评书,一边坐着的是砸吧着嘴巴美美的吃着糖粒傻傻的聆听的我,有时酒兴来了,爷爷会用筷子在杯子里沾点酒,迅速的往我嘴边一擦,望着我辣辣的眯着眼皱着眉的苦样爷爷大笑着问:好吃不?
爷爷给我的岁月的这杯酒,总是在不经意间会打开记忆的窗,多少年过去了,每次小酌微醉中我的耳边经常会响起爷爷的大嗓门:妮妮,打酒去。画面定格在年少的我,欢蹦着从爷爷的手里拿过酒瓶和钱,一溜烟的向小巷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