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中元节

今天是中元节,晚上回家看到路边有人正划着圆圈在烧纸钱,突然接到爱人打电话说,“晚上我把车开回去到路边给奶奶烧两张纸好不?”虽然犹豫再三,但还是答应了,因为我知道爱人的心。

爱人生下来38天便被父母送往奶奶家,只因他们想再生一个儿子。奶奶年近七旬,体弱多病,一个人生活。孙女的到来,既给她带来一丝温情的陪伴,也带来了生活的压力。爱人说,她从小被奶奶喂米汤养大,没有奶奶她可能活不下来。

小时候,奶奶在前捡垃圾,她在后跟着,捡垃圾卖的毛票被奶奶全部攒了下来当作她的零花钱。门前一棵枣树秋天结了一树大红枣,她够不着,只能眼睁睁望着,奶奶就拿竹竿一颗颗打给她吃。在年幼的爱人心中,奶奶就是她的全部,那份爱三十年过去了依然如故。

爱人说,随着她慢慢长大,饭量也在增大,大娘开始嫌弃她和奶奶两人。有一次,她到大娘家,大娘正在洗头,看到她的到来,大娘拿起沾了水的毛巾就打过去,那疼现在记忆犹新。大娘不仅打她,也打奶奶。有天晚上,奶奶回去悄悄告诉她,大娘用脚踹了她的肚子,她尿了一天的血,但没敢告诉别人。

8岁那年,岳父决定把爱人接回去上学,在身边照顾。要离开那天,奶奶给了爱人10元钱,让她当零花钱,爱人把这10元钱缝在一个布袋里每天戴在脖子上。有一天,她洗澡时把布袋解了下来放在桌子上,结果被姐姐偷了去。当时她伤心欲绝,但母亲并没有给她做主把布袋要回,为此她记恨母亲好多年。

今年“五一”放假从潢川回来的路上,我们聊天的时候,爱人提到了当时的心情,仍然泪流满面。她说,这10元钱是奶奶卖垃圾一毛一毛攒的,是卖鸡蛋一个一个赚的,是干一件又一件辛苦活儿流血流泪流汗挣来的。当姐姐偷了她的钱后,她感觉精神支柱像被抽掉了一样,伤心绝望透顶。

虽然离开了奶奶家,那只不过是一间风雨中摇摇欲塌的土屋,但爱人心中无时不刻不在挂念着奶奶。只要放假她都会回去看望奶奶,陪她住几天。“在我三年级以前,奶奶家的土墙上贴满了我得的奖状,因为我觉得只有这样才能报答奶奶全部的爱。”爱人说。

后来,在一个风雨大作的晚上,爱人突然听父亲说,奶奶去世了,是上吊自杀的。当时,爱人想冒着风雨回去为奶奶送别,但父亲执意不肯,说第二天她还要上学,就不要去了。爱人终于还是无法见到奶奶最后一面,这成了她一生的遗憾。子欲养而亲不待真是一件莫大的悔事,这让我想到了第一次带爱人回老家时的情形。

记得第一次带爱人回家,将要离开家的那天,车窗外寒风凛冽,我看到老父亲站在门口依依不舍地张望告别,内心很是难受。对一个多子家庭的幼子来说,和父母相处的时日实在太短。当你不懂事叛逆时,他们正值生活压力最大的时候,当你懂事了要好好孝顺他们时,他们却早已垂垂老矣。

尤其是这些年,每次回家的相见都好像是最后一次相见,每一次的告别也都像最后一次告别。我们相顾无言,但都深深懂得,都把那份不舍与难受深埋心底。每次返程途中,我都在心里想:父母在,人生尚有归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还有多少次是归处,又有多少次会是归途?

这一次,爱人仿佛看透了一切,也好像心有灵犀,她在车内泪如雨下。她说,她看到我的父亲也想到了自己的父亲。这些年,她为了获得更好的生活一直处于努力中,父亲为她操碎了心,而今自己却离开了他去了远方,内心无比内疚。那一刻,我发现我们的心很近,成为一生的伴侣似乎是命中注定的事。

去年阴历7月13日我们结婚,三天后也是中元节。那天我们还在老家,故乡的夏夜也像今天的夜晚一样,万里无云,皓月当空。我和爱人漫步在乡村小路上,听着夏虫吱吱作响,安静美好。回家的途中,爱人说,她想给奶奶烧些纸钱,我说好的。于是,在离家不远的十字路口处,我俩在地上划了一个圈,在圈内为奶奶送了些纸钱。

爱人一边烧纸一边泣不成声,把这么多年压在内心的心里话一一诉说,我在旁边听得也几度哽咽。爱人对奶奶说,她现在过得很好,虽然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但遇到了自己爱的人,拥有了自己的家庭。我在旁边听着,内心想:我们独自走了那么久,好像最终只为等到未来的彼此。

又是一年中元节,这一年我们建成了自己的小家,有了自己的宝宝,工作和生活都一步步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今晚,爱人在祭祀奶奶时,虽然中途略有哽咽,但毕竟没有流泪。这说明这一年经过我的疏解和宽慰,爱人从内疚与伤痛中慢慢走出,活在了当下的温暖与幸福中,挺好。

我和爱人约定,以后每一个清明节、中元节或其它重要节日,只要我们回潢川,就一定到奶奶坟前烧纸扫墓看望奶奶。如果回不去,我们就在歧路之畔划上一圆圈烧上几张纸钱以寄哀思。总之,祭如在,希望我们永远怀揣着这份感恩之心去过好生活中的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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