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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珠收到了任琳玉的来信,诧异了好久。
“什么人哪,给你写信用红色圆珠笔写都有的。”老妈子递过他的信后,在一旁碎碎念,老一辈的观念总是带点封建迷信与保守,用红色字写别人的名字是被他们视为大忌,要是放在了十年前老妈子还身健力壮又脾气火爆,估计早就拿他来泄气大发雷霆闹上好一阵子。
许珠的重点当然不是红色的名字了,也不是在诧异网络与通讯发达的今天居然还有人给他写信,而是寄信人“任琳玉”这三个字让他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仿佛这是从遥远的少年时代穿越了时空又错落在他家已经生锈的信箱里面的一封信。
任琳玉是他在高中时代写信往来了足足3年有多的笔友,同时也是他的校友或者说学妹。自他进入大学没多久后,他们已经断了联系足足有14年已久了。
“敬爱的许珠:听说你回到海平市工作了,我感到很高兴,外面的世界纵然是好,但是也始终比不过父母与发小都在的家乡。我已经想象到这封信让你感到吃惊的模样,但可能因为年龄逐渐增长,最近时长怀念起往日在与铜雨中学的一些事情,其中尤其值得回味的大概就是跟你书信往来的日子了,所以阔别了十多年,有别于以前总是你主动给我写信,这次我决定主动给你来信了……”
无论是熟悉的开头还是喜爱用红色字来写收信人名字突出重点,虽然中间已经隔了十四年,但所有这些习惯喜好都跟少女时代的任琳玉一模一样,包括笔迹,看来岁月并没有在这些地方给她造成影响。
许珠毕业的时候,仁琳玉还留在海平市继续升高中,他毅然选择了离家很远的江苏省,如愿去了他一直心生向往的南京,只是南京机会并不如一线城市多,哪怕他再爱这个地方,也不得不在毕业后转战了上海,在上海无依无靠漂泊了7年,看不到任何希望以后他终于选择回家,陪他年事已高的父母,纵然仍有些许不甘,他还是做好了后半辈子在这个小县城平凡过一辈子的心理准备。其实就算是大城市,过得也还是平凡生活呢,只是会更苦逼一些。
许珠在任琳玉的信中得知,她一直都不曾远离老家,大学考到了临市的学校去,每周都回家看望父母,一毕业以后就回到了海平市,一直到了现在,小城的生活很平静,无风无浪,经常会想着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任琳玉以前经常说起她的浪子江湖心,无奈成年后放不下家中父母,一直在这个封闭的小县城中过着自给自足的平淡生活。
许珠有点感叹,其实许多年前,许珠才是那个不敢走出去的人,他一直以为他会生长在这片本就是劳动输入省、又具有相当粤文化气息的土地,生活一直到老死,哪怕他知道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同样也知道很危险。但许珠心里面一直都向往着六朝古都金陵城,他是个热爱历史的文科生,这跟豪情万丈的任琳玉也很是投缘,在她的鼓舞下,许珠才鼓起勇气,高考填写志愿的时候背着父母偷偷把所有志愿都填成了南京的学校。
只是没想到,用红色字写名字,邮票倒着贴,用“尊敬的许珠”作为开头等等这些,包括字体,任琳玉所有的习惯都没有变,但许珠明显地能够从信中字里行间中感受到,当年年少轻狂意气风发的女生已经长大了,变成了恬静又略微带点了伤春悲秋的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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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 小玉:收到你的来信很惊喜,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惦记着我这个笔友,现在已经不像是我们过去,好像除了偶尔工作,现在大家连电子邮件都不用了。感觉通讯很快,什么都很快,紧跟着人也都变得浮躁起来了。还记得你那时候经常鼓励我面对高考放开去考,填志愿的时候也尽情根据自己的心去填写吗,如果不是有你,大概我这辈子都会落下一个大遗憾的。一二线城市生存成本总是很高,但是好玩的地方也很多,机会也比我们这算是广东十线小县城也多得多……“
许珠看完了任琳玉的信后,一边给她写回信,一边缅怀了他们充满了诗情画意的书信青春。
其实最早的时候是任琳玉主动寄信的。只不过收信人不是他,是他当时的同桌兼好友之一,周白。周白和许珠原来都不认识她,许珠在学校初中部上学,他们在高中部上学,两个分部在不同的校区,只有体育场地以及一些实验室、艺术设施等才是两个分部学生共用的。这些设施基本是都在高中部,因此任琳玉所在的初中部,每天至少都会在早操的时候到高中部去。
有那么一天,操场轮到了许珠他们班值日清扫卫生,于是在下面放了一块小黑板,上面写上直接写上了轮值:高一7班周白。
这本来是很平常的事情,结果再过个几天,周白就收到了一封自称来自同校女生的信,信上声称在校园里无意看到了周白的名字,跟自小很疼爱自己却最近因病过世的舅舅名字一模一样,因为过于思念舅舅,便忍不住给周白写了一封信,就当作是把信寄给了在天堂的舅舅,她知道这样的举动很唐突也很失礼,但每每想到舅舅自小到大对自己的疼爱和守护,自己还来不及报答便先行一步离去,总是有好多好多的事情还来不及对舅舅说,把这些难过和思念装进信封里也感觉好些思绪有了些宣泄的去处。最后还说不用回信的,感谢周白的存在以及包涵。
这个写信的女生就是任琳玉。当时周白收到信其实是莫名其妙的,不过从信中表达出来的思念和痛苦的情感让人无法责备。更何况这只是一个初一女生做的幼稚举动。
周白当然也没有想到过要给任琳玉回信,周白最头疼得就是写作文,虽然这件事情里面他是主角,他也曾被信中的女生对舅舅真挚的感情有所打动过,但是让他写信,他宁愿让他选择跑操场100圈。
他把这件事当新鲜事讲给了几个好哥们听,许珠上了心,问周白讨了信来看,洋洋洒洒地写了四五张信纸,真情流露,而且许珠还觉得这字看似圆润偏偏素撇捺又喜放肆延伸,心想这一定是个直爽又真性情的女孩子,于是便自作主张给她回信。
任琳玉寄信给周白的时候寄的是学校地址,并没有详细透露自己在初一哪个班,信的正文里头也没有家庭地址,幸好任琳玉是个严格按照书信格式写信的人,在信封上面详细写了自己的家庭地址,于是许珠就按照那个地址给她回信了。
许珠在信中不过是多多安慰这个刚刚逝去亲人的学妹,并且告诉她周白并没有觉得被打搅,让她安心继续学习生活,最后提出来了想跟她交笔友的意愿。
多情又多愁的人总是容易一拍即合,任琳玉就是这样跟许珠一通信就通了3年。他们交流各自的想法,分享彼此的身边事,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快乐还是忧伤。他们还会一起探讨未来,也会说起各自的过去,有的时候许珠甚至还会在信中给任琳玉辅导起功课来。有的时候,青春时期一个异性知己往往比同性好友更加贴心,他们之间没有利益冲突,不存在可比性,还能作为吸引异性的最佳调研对象。
哪怕没有正式见过面,许珠与任琳玉当年仍然算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把信投入邮局前的邮箱后,许珠才突然想起忘记了在信中问任琳玉,到底是从谁那里听说他回来了。在他的记忆里,他们在现实的生活中并没有实际的交集,就连无意中牵了线的周白,在她写了第一封信以后就没有过任何联系了,周白甚至连任琳玉在班中担任的什么职务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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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开始,跟多年前一样,每周一个往来的写信程序,又变成了许珠和任琳玉之间的一个最重要又最期待的常态。他们都没有问对方要其他更便捷的联系方式,正如多年前,许珠踌躇再三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写给了她,而后来她上了高中买了手机也鼓起勇气把自己的号码写给了他,最后他们都没有真正通过一次电话或是发过一次短信。即时的通讯方式确实快速、方便,然而需要再三思量的书信方式,却沉静下来了几分从容和淡定,多次辗转才发出的言语,也不用担心会出错,想象着到达对方手中的模样,又期待着回信会有怎样的惊喜。
大城市什么都讲求快,什么都不愿意等待,许珠回到海平市以后因为慢递的书信,以及重新适应着小城市的慢生活,渐渐地抚平他多年在外所备受风霜打击的心。
以及,心底里好像渐渐地又有了什么东西,绝处逢生般要生根发芽。
许珠开始在心底想象,想象这些年任琳玉过得生活,想象任琳玉在高中里奋力拼搏的样子,想象她在大学里恣意挥洒青春的模样,以及她步入社会后在老家漫漫熬成了温柔贤淑的样子。
任琳玉在信上说,春天到了,小区前面的一大片草坪地绿得真让人感觉高兴,她在门外种了好些酒红色的月季,感觉生命就该像它们一样生机勃勃。只是现在自己不再年轻,这辈子应该是再也没有到外头去闯荡的机会了。前头潭江的悠悠水流过,没有波涛的态势,也有潇洒的心,跟自己倒是有几分相像,好像进来总是有些自怜自艾,希望许珠不要介意。而此刻的她,正坐在草坪一角的紫藤花凉亭里给他写信。
许珠不知道她这话有没有别的暗示意味。铜雨中学高中部就是临江而立,隔壁就是一片别墅区,前头有一大片开放性的草坪,有一段时间许珠跟周白他们精彩会在下午放学后到那里去踢球,他在心中也有意无意这样提到。铜雨中学初中部过了放学时间就会关闭大门,放学后留堂晚走的学生只能是走到高中部的正门离开,而离开就必定会经过别墅区前的草丛,许珠以前经常想,任琳玉会在留堂放学后经过那边,然后观察里面的男孩子到底哪一个是他。
不过任琳玉只说过她因为担任副班长职务的原因,事情很多,有的时候是想放学后请教老师,经常很晚才离开学校,别的她再也没提到过了。
“海平市最近要大力开发旅游业了,你有没有发现现在游客多了一些,然而本地人都是希望要移民到国外去,人一天天地减少,如果没有旅游业,真担心哪一天海平市真的变成一座空城。我们小区现在每天晚上很早你就发现提前进入黑暗,寥寥几家开着灯火,其它房子的主人都在外地或者国外,真凄惨阴森地像个毫无人气的坟地。”
任琳玉在信中跟他分享小城市的现状感叹和去何从,许珠也在跟她分享大城市的见闻和彷徨。
“大城市虽然精彩,但是灯红酒绿永远不属于你,像我们这样毫无背景好无超群能力的外地人,来到像上海这样的地方不过是无处可逃的周末里,躲在阳台中远远眺望商圈上空夜夜笙歌的影响而已。平时上班到处都是人,因此从来都不会细细观察路人,大家都在赶时间,感觉大家都不知道为何赶时间。”
4
许珠在回老家以后就这样慢慢地与任琳玉通着信,慢慢地开始安定工作,他心中也要盘算着怎么开口跟任琳玉提见面的事情。
许珠从来没有正式与任琳玉见过面。
任琳玉风风火火的性格,在一开始失去亲人的悲伤中,很快又因为学校里繁重的学习和事务漫漫恢复过来,当然许珠心底里也愿意相信这里面也有他这个可以交神的笔友的功劳。她喜欢英语课和语文课,也经常放学后到直接到这两位男老师的宿舍去继续讨教学习,也不在乎别人的说法,大呼清者自清。
而这两位老师的宿舍,就在许珠居住的宿舍楼上。许珠没有正门碰到过她,可能只是偶尔几次在楼下见到过一两个小女生走出,他也不敢肯定。
于是在许珠毕业离校前给她的信中,告诉她自己会在本周五下午5点放学后到高中部隔壁的镜花水月甜品店等她,但是最后她没来。后来她说因为备战中考,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去了。
“叔叔去世多年,婶婶终于算是熬出了头,弟弟今年也考上了广州的重点大学。突然好怀念叔叔,还记得当时因为叔叔的去世,我傻乎乎地看到了周白的名字,一厢情愿地给你好朋友写信的事情吗?说起来缘分这种东西还是很奇妙,我们就这样认识了。前两天妹妹还在跟我强调,下回见到了弟弟要给个大红包。这个是当然的啦,当年我考到江流市的武因大学的时候,婶婶还给我包过大红包呢。”
看到了任琳玉在讲述这段小事日常的时候,不由皱了下眉,他记得当初去世的应该是任琳玉的舅舅?而且,他一直都记得她是独生的啊!但接下来一段立马夺取了他的所有关注。
“公司附近开了家奶茶屋,你猜猜它的名字。不过这样问可能你已经猜到啦,它居然也叫做镜花水月,不过跟当年学校附件那家不一样,环境装修,味道都不一样。不过也算是下班后消磨时间的一个好去处,我经常在下班后一个人到奶茶屋里面去坐一小会儿,吃点小东西。”
许珠知道她的公司在哪里,任琳玉毕业后进了电视台当起了电视编辑,电视台就就在市中心附近,离海平市商业步行街不远。
那两个星期许珠刚好出外勤到那附近去驻点,下班时候到电视台大楼隔壁的商铺找了个遍,终于找到了镜花水月,他蹲点了足足两个星期,从5点半下班一直到9点,任琳玉是5点下班,但他居然一次也没遇到过任琳玉,或者说是感觉像是任琳玉的人。
在驻点结束的最后一天,许珠倒是碰到了另外一个阔别多年的老朋友。
周白见到许珠的时候也是很吃惊的,忙问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通知一声。
随后两人去附近的餐厅里小聚了一会儿。许珠也有差不多十年没见到周白了,高中毕业后,偶尔他们还会在回家的时候约出来聚聚,但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渐渐地就几乎不联系了。
“老猪啊!你终于决定要回来发展了啊,浪子回头!好!我敬你一杯!”
“我都开始上班了,在一家规模还算不错的外贸公司做翻译。”其实许珠算是工科男,学建筑的,但是在一线城市的原因从来不敢落下英语,也在外企工作过,没想到回到老家找工作确实不容易,匹配的不多,最后居然做了个英语翻译。”老白你呢,你现在哪里高就?“
“我啊,我在电视台当编导啊!”周白兴致蛮高,又自顾自地干了一杯。
那你岂不是跟小玉一起共事?!话到了嘴边,许珠不知怎地突然又止住了,他看着周白英气的脸,因为酒精的作用而变的分外红火。许珠又不想轻易地把任琳玉拿来跟别人分享共同讨论了。
只好转移话题道:“还记得你以前特别痛恨写作文,现在反倒是干起了文化事业来了。”
“嗯,人都是会改变的。谁知道以前不喜欢的后面会爱得要死要活。”周白淡淡说到,像是经历了不少沧桑,随后就开始猛喝。
没多久周白就把自己灌醉了,许珠翻了他的手机,把他妹妹叫了过来把人接走。
“真是的,婶婶才刚带着弟弟过来,你就三天两头都无端卖醉别人看着多不好!”
周白的妹妹周青走之前还忿忿地说道,无奈周白这时候啥也听不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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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后,许珠终于又跟少年时期的好兄弟周白联系上了。他刚开始曾经几番想要向周白打探下任琳玉的事情,但是又想到无论是周白还是任琳玉,又从来没有跟自己提到过现在的对方,大概是周白也早就把这个当年唐突给自己写信的女孩子给忘记了。
新年将至,家家户户都在忙着杀鸡宰鹅,采购各种年货。任琳玉告诉他她们家已经把挥春对联都准备好了,是她自己在红纸上写的,本想提几句风雅点的诗句,却被却被父母强烈要求要过年意味浓重的,只好写上“迎新春事事如意,接鸿福步步高升”,横批“好事临门”。她买了几株梅花和富贵竹,插在了客厅的一隅,梅花是买给自己的,富贵竹是家人要求的,后来老妈又带回来一些香气四溢的百合,她把混在一起,倒也没有想象中的难看。妹妹早就把家里的糖果瓜子都买好,是他们自小吃到大的徐福记,今年妹妹从广州回来,还带来了许多莲香楼的点心。
最重要的是,任琳玉的父母今年终于不再紧紧催着她的结婚大事了,因为在省城工作的妹妹,今年带了男朋友回家见家长。
“隔壁邻居一直都养着一只大萨摩耶,每天都很干净洁白地跟着主人出来玩耍,我一直都很怀疑它主人得每天都给它洗澡。最近他们给萨摩耶又找了一个小伙伴,是一只迷你泰迪,现在出门他主人不用那么累了,只负责把两只狗带出放风,他们自己就会在草坪上嬉戏追逐。什么时候我也想家里养一只,狗狗们最忠诚善良了,永远不会伤害你。”
任琳玉跟许珠讲着身边的日常琐事,许珠却饶有兴致,从来不会觉得烦,在大城市打拼了一段时间以后,他越发觉得像任琳玉们这样子在小城成长,在小城生活,最后在小城老死的平凡人生,也是一种安乐,活着不一定要风风火火,不一定要出名争气,人生毕竟是过给自己的,不是过给别人看的。
当然可能只是因为他已经走远过了,所以才会这样心安理得地认为,他并不能最真切地了解任琳玉是怎么想的,她最远只去过邻市上学,跟她同期优秀的人都已经离开海平市,留在这里的又是跟她不在一个思想维度上的,无论是过去豪气万丈的任琳玉,还是现在多愁善感的任琳玉,都带有些清高,又怎么会跟他们玩在一块去。只得是每天重复着没太大内容变化的工作,下班后又不想时时都跟保守的父母在一起,到处想着消磨独处的时光,到镜花水月去坐坐,到书店去逛逛,观察下邻居们的新动向。
许珠心疼这样的小玉,她是一个人这样孤单了多少年?难怪当听说他一回来就给自己写信,许珠多年前理解她主动给周白写信,现在也能理解她主动给断了联系很久的自己写信了。
许珠不禁想起来那会儿失去联系的原因,其实非常简单,他高考后暑假还跟任琳玉来往过几封信,报道那天他把家里所有的信全部带到了学校去,放在了抽屉最下层,因为那里最不引人注目,有几分藏起来的意思,并且他们说好了等到了学校,他就把学校里新的地址发给她,没想到还没来得寄出,宿舍就遭遇水管爆裂,在他们都不在的时候蔓延开来,发现的时候谁都盖过小腿了。许珠的信也全部成了纸浆,任琳玉的地址他背不出来,也没有备份,对方也不知道他的地址,两个本来亲密得如知己般的笔友,就这样阴差阳错地被时间慢慢拉开了距离与感情,所有的青春和青葱的情愫也全部被掩埋在前进的时光里了。
决定了,我这次一定要约她出来见面。许珠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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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珠把自己对于任琳玉的好感真切写了出来,不含半点虚伪与浮夸,并且提到了他到电视台大楼附近的镜花水月去了,却没有见到她,在信里他终于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和微信号写了上去,并且提出了见面的意愿。
信寄出去了一个星期,他都没有收到任琳玉的回信。他开始忐忑,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又开始有点慌了。
这时候周白的短信过来了:下班后酒吧喝一杯去!
许珠后来发现周白其实爱喝,还总是要把自己喝到醉为止,每次都是要他通知周青过来把他拖走,所以一当周白提出要喝酒,他总是要犹豫个小半天才又因不好意思拒绝而答应。
但是这次他本心不安宁,立马就回复了:好,老地方见。
老地方其实就是在步行街附近的一个酒吧,离周白或是许珠的单位都不远,每次都是先到先等,先到先随意消磨。周白这小子好像也还没结婚,就连女朋友都不曾听他提起过,于是许珠心里有稍稍放宽了下心,至少自己不是一个人。
“你说为什么女人就那么难懂?她们说不要不就是要吗?怎么最后又反过来全部变成你的问题了。”周白喝多了,今天开始吐槽女人的变幻莫测。他总是意味指向不明地指责着女人或者是其他人,许珠猜测他是曾经受过情伤导致,但是他清醒着的时候却从来不愿意回答,看来定是伤心绝了。
“怎么了啊,失恋啦!我还郁闷呢!明明原先还语气亲昵,突然就杳无音信了!就跟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如果不是还有些实在的证据你还以为所有都是你的梦!”许珠今天也喝了不少,不过他酒量好,也借着酒劲忍不住抱怨。
旁边的人不说话了,伏案在旁,许珠没听到回复回头一看,周白果然又醉死过去了,这人酒量不怎么样,偏偏爱喝酒。
他只好又给周青打电话。
“啊,许哥,我今天不行没空啊,我今天现在要去接我爸妈过来,我把地址发给你,你帮我把我哥送回来,谢谢你啊改天请吃啊!”
一句话都没给许珠回复的机会,周青一连串说完直接挂了。过了一会儿手机又短信进入,是周青发来的地址。
好吧好吧,谁叫我是你哥们呢,送你回家我也不抵触的。
许珠细细一看地址,这不就是铜雨中学附近么!
打的过去,果然还真是的,周白家就住就在铜雨中学隔壁的别墅区。前面是一排郁郁葱葱的草坪对对面是静谧流淌的潭江,他穿过草坪的时候还注意到了居然还有一个供人休息的西洋式凉亭,只是上面是什么花他说不清。门前还有一个小小的花圃围着周白的房子,里面种满了酒红色的月季。许珠突然心里隐隐感觉不安。
在许珠扛着周白摸索着他的衣服找寻钥匙的时候,周白还嘟囔了几句胡话,许珠好奇,贴过头去,才勉强分辨出来他说的是:四年了,你还想怎样,为什么还要阴魂不散地……
应该是这样,其它再多的就真听不清了。
原来不是被甩啊!是你甩别人!那你一副失恋买醉是要闹哪样。许珠有点不爽,搞半天原来自己还是一个人。
这时候几声犬吠声冲着他叫起来,许珠回头看,原来是一只萨摩耶和一只泰迪被主任牵着遛狗回家,见他面生,冲着他吼叫。
“我是他朋友,他喝多了,送他回家的。”许珠陪着笑解释,希望自己看起来不像是个坏人。
好在人家老人家看了看醉醺醺搭在他肩膀的周白,没有起疑,喝止住了两只狗,然后带他们回隔壁别墅去了。
许珠终于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熟悉的东西,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没来得及抓住就飘走,只好又低头去摸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钥匙,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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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给酒鬼盖好被子准备离开别墅的时候,周青跟她男朋友刚好接他们父母到家了。免不得嘘寒问暖几句,这时候屋子里的主要灯火都被周青打开,许珠这才看清屋里的一些装饰,一下子就被角落的几株新花给吸引住,那是梅花、百合和富贵竹混合插在了一个大花瓶里,粉的白的绿的,意外地还挺和谐,难怪他刚刚进来就闻到一股隐隐约约的花香气。周青还拿出了提早备好的年货零食招待他,许珠拿过来一看,是徐福记的巧克力。周青送他走的时候,他们还聊了几句。
“周白什么时候搬到这里来了,没听他提过?不过我们也之前好多年不联系了。”
“我哥可会赚钱啦,大学毕业才三年就要买房,他说这里离学校近,他喜欢,刚好有个屋主要移民加拿大了就以比较便宜的价格转手给他了,我爸妈说放心不下乡下的牲畜和田地,就不跟着过来住,偶尔会来一下。”周青跟他解释道。
许珠站在门外本来面向着屋里听她讲,却忽地睁大眼珠,骇然盯住了周青背后。
被吓了一跳的周青顺着他眼光看去,原来是他们家新贴上去的对联。正正方方红底黑字用楷书写着:
迎新春事事如意,接鸿福步步高升,横批:好事临门。
“这对联有问题吗?这是我男朋友写的,他自小就自学毛笔字。”
不对,说不通,对不上。
“你……认识……任琳玉吗?”许珠心中千万个思绪瞬间翻覆,最后选了最不为怪异的一个问题问道周青。
“谁啊?你女朋友吗?”周青一脸疑惑。
“没什么,我以为是你同学。”许珠不愿继续这个话题,他现在心里很乱,头也隐隐作痛起来,他突然觉得他好像正在经历了一个如梦如幻又像是莫名其妙的事件。
“别这样哈!我过完年出省城下回给你带我最爱吃的莲香楼老婆饼,和莲蓉月饼给你!上次带回来的都送亲戚了……”周青其实蛮感激许珠的,哥哥身边总是没个女人也没什么朋友,许珠回来了哥哥至少不用一个人去酒吧醉到指望好心的陌生人。
果然还是我不经意间做的一个梦吧。许珠找出了一个最符合常理的解释。
沉重地一步一步回家。心里用一个常理解释试图让自己接受,然而这时候越来越多的细节重新冲出被忽略的角落。任琳玉到底是从哪里知道他回海平市的?周白?可是周白也是见到自己以后才得知我回来的,再说,任琳玉一直都没有他家的地址,是谁告诉她的?他明明记得很清楚,当年是因为任琳玉去世的舅舅他们才会成为笔友的,任琳玉为什么现在却说是当年去世的是叔叔?任琳玉明明是独生女,因此才又有几分骄傲之气,在班上也是一如既往趾高气扬地,甚至被一部分同学反感,这些都是当年任琳玉告诉他的,怎么现在心中时常出现一个跟周青那么相像的妹妹?记错一个也就罢了,怎么可能处处记错?还有任琳玉描绘她的住处,为什么那么巧合地跟周白的几乎一模一样?临海的别墅,门前的大草坪,紫藤凉亭,门外种满的月季,养了萨摩耶和泰迪的邻居,这些还能勉强说是巧合,可是手写的对联,对联的内容,还有家中的摆设和所买的年货等等都无一不印证着信中所形容的一切……如果不是因为事先知道这是周白家,他一个人来到这里一定还以为这就是任琳玉住的地方!
许珠想过也许任琳玉已经嫁给了周白。但是周青听到她的名字时候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分明就是告诉他她根本不认识什么任琳玉!
他头痛地打开门,老妈子喊他吃夜宵,他没有理会,径直走回房间,走到书桌前,停下,一个深呼吸,像是以这样的方式来获得勇气。然后他轻轻地抽出书桌的抽屉。
他大叫一声。
抽屉里,静静地躺着一叠肚子鼓鼓的信封,信封上无一例外用红色圆珠笔写着他的名字:许珠。
老妈子拿着汤勺闻声而来,见他拿着最近收到的一叠信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往前凑过去瞄了瞄,莫名地说:“都说了用红色字写别人名字不好了,可你也不用迟钝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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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千丝万缕理不清,但是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信里信外,所有的这些事情都有一个共同的交集点,那就是周白。
过了两天待许珠稍微平静下来,把跟任琳玉有关的所有事情写下来,包括过去的,现在的,最后他只发现貌似只有周白也许可能会让他对真相了解得更多一些。
于是这个周末他第一次主动约周白去泡吧。
周白今天貌似心情不错,今天饶有兴致地看看台上的驻场歌手表演。
许珠在侧面偷偷地观察着这位少年时期的好友,他才突然想起来,他对他其实了解得真的不多。周白以前不是个沉默内向的人,但是他现在却很少跟许珠说起他所不熟知的自己,不愿过多地去讲述在他们失去联系的这段日子里到底发生过什么。很多时候,虽然是周白主动邀约,但说得最多的还是许珠。许珠能感觉出来周白不愿谈起过去,便也不方便多问,要是勾起他的伤心事,像是重新撕开人家的伤口,那么残忍。
许珠就像是他的一个酒友,一个人喝闷酒太寂寞凄惨,醉了又没人善后,所以才硬是被拉上。
从来没见他跟什么其他朋友在一起,也就在他喝醉了的时候骂骂咧咧地指责着身边公事的奇葩同事和恶心事,偶尔还能听到他在直直抱怨与怒骂某个女人,至于到底是谁他也不得而知。清醒过后再问他,他却从来不承认。
哪怕是这样,许珠也几乎从来不见他以前甚至怀疑过周白是不是不喜欢女人,周白长相其实很的人喜欢,男人不会觉得太娘气,女人不会觉得太粗狂,恰到好处。然而在饭店、酒吧或者是在路上,对于主动冲着他来搭讪的女性,无论是什么类型他统统不搭理。
“你还记得任淋玉吗?”许珠终于开口问。
原本微笑听歌轻轻随着节奏摇晃点头的人突然久停了下来,仅过了一会儿却开口说:“有点耳熟,不太记得。”
“就是我们高中那会儿莫名给你寄信,是你跟她过世的舅舅名字一样的那个女孩子,后来反而是跟我做了笔友的。”许珠忙补充道。
“哦,是她啊,想起来了。”周白仍然看着舞台,不曾回头,语气却又变成了淡淡然的,方才的好氛围因为许珠的问题一下子都消失了。
“你后来有见过她吗?听说她后来到隔壁江流市的武因大学去读书了,那不就是跟你一个学校么?”许珠继续纠缠。
“哦,是吗,我在学校四年里都没见过她,本来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见了也不知道。”周白说得滴水不漏,许珠差点就信以为真。
只是,他在一开始听到任琳玉三个字的时候,反应根本就不像是他所不承认的那样,真不不知道难道不是好奇反问,而不是避而不谈么?
许珠心里各种猜测着,周白这时候回过身来,喊服务员要了一打啤酒,又开始准备拼起来。他这架势,别说许珠还没想好怎么继续套话了,就是想好了,酒鬼模式一旦开启他也就只有陪喝的份儿了。
这一次许珠没有让周青过来接她哥,而是自己又再次把他送回去,他突然就想去他家再看一眼,像是再去一次就能多知道点什么似的,又像是在求证,希望上次都是眼花,他只是因为最近像任琳玉想得太多了,所以把周白家自动就想成了信上说的了。
事实上许珠看到的还是上次的一切,既没有印证他的妄想症,也没有任何所获。告别周青之前,他假装无意问了句:“你一直跟你哥住在一起吗?”
“没有呢,我哥买了新房的时候我在广州上大学,那时候为了勤工俭学,我在餐厅打工,节假日都不回海平市,有三倍工资呢!别说寒暑假了,偶尔回来一两次也是回得乡下跟我爹妈见面的。”
“那就是你毕业以后才跟你哥住咯。”
“也算不上同住吧,我哥买了房子后两年我都没来过,后来毕业留在广州工作,爸妈乡下也清闲多了,不像以前那样要努力干活好赚钱,所以再回海平市才把这里当家了。”
“那你哥有女朋友吗?”许珠又问。
周青皱了下眉,她也是挺为哥哥着急的,说道:“我哥他呀,禁欲得很,从没听说过他有什么女朋友,连女性朋友我都没听说过!以前还好,至少像个正常男性,还会问下怎么讨好女生啥的,最近几年突然性格就变得有点阴沉,连朋友也少了,开始变得爱喝酒,有空就去喝,喝得醉醺醺再回来,这样子就更找不女朋友了!不过除此之外也没有其它影响别人的做法,我们也没法劝他,劝不好。”
许珠看了看他们家门外的小花圃里头娇艳的月季在晚风中偶尔轻轻摆动,心想这周白倒还是有点出息的,有能力买这么好的房子,居然还种上这么漂亮又好长势的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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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沙区凯化路79号9栋,许珠拿着一个地址,这是从任琳玉来信的信封上抄下来的地址,虽然他往这个地址寄过几回信,但是他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他曾在脑海里努力搜索过,想知道这个是不是就是他当年寄信的地址,无奈年代太遥远,而且他当年本来就是因为记不清任琳玉的家庭地址了,才失去联系的,想起来才怪了。
702室。
许珠根据这个地址,进了小区,来到79号9栋,站在住宅楼下按了按702的门铃,一会儿就有声音从话筒穿出:谁啊!
是个男的。许珠有点慌,忙说:“我是许珠,我找任琳玉!”
对面的楠楠重复了一会这两个名字,很疑惑地反问:谁啊?你们我都不认识啊!找错了!!
说完就挂断了线。
不出许珠所料,其实在他来的时候他就遇到了这样的结果。任琳玉突然的消失来无踪去无影,他本来也不指望这个地址就能找到她。
这时候电话响起,他拿出手机看了下来电,终于又有点希望,忙接起来,简单应了几句便挂断,匆匆往电话里约定的地方赶去。
许珠到了星巴克的时候,李浩杰已经侯在那里有一会儿了。
“不好意思,我去证实另外一个事情去了,这个地址,果然不是任琳玉的。”许珠坐下来,李浩杰算好了时间,已经为他点好了一杯美式咖啡,还是温的。
“许先生,我要告诉你一个不那么好的消息。”李浩杰先让许珠做好心理准备。
许珠心里咯噔一下,其实他在决定找私家侦探调查这件事之前,就已经心里抱着最坏的打算了,虽然他也没有把握说这真相到底是好是坏,只是他不是乐天派也不是悲观主义。他虽然理不清这些事情之间的跷蹊,但是他心底里有一种感觉,他觉得任琳玉给他来信,不管她是通过什么方式联系上他,总归是有理由的,甚至他以为这就是任琳玉穿越了时空给他寄来的信,说不定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角落,任琳玉就希望并且等着他去帮她解开某个谜团。
“你说吧。”许珠还是蛮淡定。
“许先生刚刚去的就是这个地址吧,”李浩杰拿出他的随身携带的本子,转过面向对方来指着一个地址,正是许珠刚刚跑过的地方,这个地址也是他一开始写给过李浩杰的。
“我最开始就去调查过,这个地址并不是任小姐一家住的地方,里面居住的用户已经住在那里二十多年了,他们跟任琳玉一家也没有任何关系。不过我找我在派出所的朋友帮忙调查了,终于查到了你们当年通信时候她的真实地址。就是这个……”
李浩杰又指了一下本子上另外一个地址,“是这个,你看下还有没有印象。”
许珠顺着他的手指望去,三仓区思埠路38号6栋101,这应该是离铜雨中学不远的居民区,他才终于感觉好像好点眼熟,他当年丢失的应该就是这个通信地址。
“其实地址还是其次的,我那派出所的哥们帮我先查了下人口,结果是任琳玉6年前就失踪了,他们家人到处寻找,找了3年以后放弃了,估计是凶多吉少,后来她的家人就移民到加拿大投靠亲戚去了。”
许珠看着李浩杰递过来的几张报纸和传单,是任琳玉家人当年张贴公告的寻人启事,照片上的任琳玉长得很漂亮,还带着些许熟悉感,一脸意气风发,跟信上表达出来的那种略带着忧愁的女儿情怀完全不一致。
“关于失踪有查到什么吗?”许珠内心一阵剧痛传来,李浩杰也很识相地给他冷静的空间。最早许珠只是给了他一个地址,以及两个名字,和一些家庭的情况以及所就读的学校委托他进行调查,并没有说是什么缘故,他猜测应该是失去联系的过去很要好的朋友,或者是初恋情人。他接到的这样的案子并不少,只不过这个结果貌似并不是很好。
“如果单从表面上调查似乎没能看出什么个所以然来,但是警察们差不到的不代表我们查不到,我们会用尽各种警察不屑于使用的方法不说,而且根据许先生你特意吩咐的结合另外一个人一起来查,这样就简单多了。”
确实是,警察当年一定是大范围地调查跟任琳玉之间有确切关系的人,或者说是搜寻可疑的人,其实是有点大海捞针的,但是如果是深入调查挖掘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许就会容易很多。
“我查过了,周白这个人,表面上似乎跟任琳玉没有任何交集,但是我问了当年他们身边的人,任小姐有两个好友有提到似乎当年有一位学长追求过她,但因为从来没有出现过在大家面前,好像只是发发短信,或者是私下邀约之类的,所以她们也不清楚到底是谁,只是有听任琳玉偶尔有抱怨过有个紧紧追求自己怎么拒绝都不成功的学长蛮让她为难。而周白身边的朋友也有说过,周白虽然没有女朋友,也没有透露过喜欢哪个女生,但是有人曾经见过几回周白到学校的花店购花,就是送女生的那种花束,好像一开始买的是玫瑰,后来是月季。还有,周白毕业后就回海平市了,当年跟他关系好的同学都没有留在江流市,他家也没亲戚在江流市,但是他却经常到江流市去,有的时候是隔一个月去,有的时候是隔一个周末去,我觉得这个很可疑。这个时候任琳玉还在读大三,周白刚好是在任琳玉大学毕业后,就不再无端去江流市了。”
任琳玉大学的时候其实很受男生欢迎,并且正经交过两个男朋友,所以这个小事情被大家忽略,女友们也不太把这个上心,并没有告诉警方,警方的注意力都在任琳玉的这两任男朋友以及其它高调的追求者身上了,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等下,月季?
“不知道许先生是否知道,月季就是任琳玉最喜欢的花,而且还是酒红色的那种。”
酒红色的月季,难怪精彩在任琳玉的信中有提到。
许珠想起了围绕着周白家种的那一圈月季花,是因为什么?余情未了么还是?
“据说任琳玉本来是打算毕业以后到北京去工作的,offer都已经收到了,没想到就在她准备北上的前一个星期,突然就失踪了。在她失踪的那一天离家前,没有跟任何人提到过她要干什么去,只说过她要出去买点东西。”
许珠安静地听着李浩杰说下去,似乎目前两者之间都还没有什么实际的关联,大多都是只他们的无端猜测而已。
“这个时候周白已经进入了海平市电视台工作了三年了,按理来说他的收入应该是没有能力买得起一栋别墅的,不过似乎他因为在电视台工作,有不少灰色收入。这个不是重点,劲爆的是,我联系到当时跟他做交易的原别墅屋主,对方称周白喜欢他的房子是因为他自己找人装修造了一个藏酒的地下室,这个地下室蛮隐蔽的,如果不是主人主动开启,一般外来的客人都不会注意到。”李浩杰开始神神秘秘地说到他调查的成果。
地下室!许珠惊呼,他去过周白家两次,但每次都是匆匆一瞥,并不知道。他现在甚至怀疑周青是不是也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
“不过我觉得可能刚刚那些都只是猜测,下面就不一样了,我查过周白过去几年的消费记录,他在任琳玉失踪的前两年里面,经常到商场去购买女性用品。但他却一直对外声称他单身独居。我问过周围的邻居,周白跟邻居们关系都不熟,顶多就是点头之交,不过四年前曾经有很晚回家或者是遛狗的人看到过周白几次带过女人从屋里出来,不过都只是在紫藤庭里坐坐,大半夜的有点诡异。我给过任琳玉的照片他们看,没有人认得出来,主要是因为天太黑了,而且时间太久了。但是我觉得即使任琳玉的失踪跟周白没有关系,周白的地下室很可疑,感觉他一定是有问题。”侦探不像事实讲求铁证的警察,他们总是敢于联想,大胆假设,无边发散。
四年前?“四年了,为什么你还要阴魂不散!”这时候周白曾经在酒后喃喃自语的话又一次出现在他耳边。
这样就通了,任琳玉是跟周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或者说,任琳玉根本就是藏在周白的屋子里!所以才会对周白家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但是,那个对不上的通信地址是怎么回事?通信的地址并不是周白家啊!
许珠不管那么多,就凭手上李浩杰调查到的蛛丝马迹,他决定报警,哪怕对方是他多年前的好兄弟。
10
这几天,海平市各大电视台的本地新闻上,都在播放着一条震惊全市的新闻:电视台高管别墅花圃惊现人骨,该屋主已被警方控制,详细案情进一步调查中,据悉本次谋杀案件可能会与6年前本市一女子失踪案有关……
“小许啊,结果出来了,确实是小玉……”许珠在某天下班后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任琳玉的母亲,正哽咽着告诉他这个不知道算是好还是坏的消息。
除了一叠来历不明的信被隐瞒着,许珠把手上所有的线索都在报警的时候提供给了警方,只是声称少年时候暗恋任琳玉所以寻人,结果发现貌似任琳玉跟周白之间有许多可疑的地方。
警方多处调查以后发现周白在任琳玉大学时期一直低调而狂热地追求这她,并且对他的房子进行了搜辑,在他家的地下室里面没有发现失踪的任琳玉,但是有女性生活过的痕迹,而最终搜辑犬在他家门外的花圃里发现异常,起土后发现被分散埋下的人骨,应该是当时肢解埋下的。
任琳玉的父母也在任琳玉的表妹陪同下,从加拿大赶回海平市,不安地静侯最终的结果。
现在结果出来了,似乎一切也应尘埃落定,许珠心里半是痛惜半是惆怅,他好像能知道,为什么多年后任琳玉给他的来信变的略微哀愁,像是被困住的鸟,本应高高翱翔,却被迫夺取自由,日复一日地看着一样的高墙,死后却还要被埋入不为人知的地方,差点就永无从见天日的一天了。
大概是死后的任琳玉尚有追随一丝光明的执念,所以不可思议地超越了时空的分隔,给他来信,给他提示,让他帮她揭开真相吧。
周白被捕后许珠没有去看过他,也许是因为太爱,所以才会做出伤害,也许是因为知道自己永远无法得到一样的爱,所以才会毁灭,那又如何?许珠并不想去站在周白的角度思考整个事情,爱不是自私的借口,更不是作恶的理由,所以曾经跟他要好的周白,也永被他远留在了少年的回忆。那个他们一起逃课又一起被罚、后来一起奋力备考又一起挥汗踢球,以及他还经常在白天满心欢喜读任琳玉的来信,晚上绞尽脑汁尽量用最美的语言回信的少年时代。
那时候的心跳,都是那么的美好。
许珠买了一张从广州到南京的火车票,经历了这么一些事情以后,他突然发现,他的心还没有完全老去,他仍对未来充满着期待,既然他一直都希望留在南京,那就去吧,有多少人有勇气却走不去第一步,又有多少人想去,却壮志未酬身先死。这时候老妈子拿了一封信进来,许珠心跳开始缓慢加速,他知道肯定不是信用卡催款单什么的,看那信封的样式就知道,但这年头还有谁给他写信?
老妈子这回没有神神叨叨,倒是递给他就走开了,许珠接过来一看,封面上的邮票贴的方方正正,收件人一栏他的名字也只是跟收件地址一样都是用黑色圆珠笔写上,寄信人一栏并没有地址也没有寄信人。
但许珠却感觉到自己似乎骤然停止了心跳,随后又呼吸加速,那笔迹,正是任琳玉的笔迹!
“敬爱的许珠:近来非常感谢你的照顾,我已经重新又恢复了自由身,并且很快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所有的这一切都因为有你的帮助,如果有能够报答你的机会我一定会以身相许!!哈哈,半开玩笑半认真哦~听说你又准备走他乡闯荡江湖去,不错!孺子可教也,人嘛,活着的时候就应该顺着自己的心走,毕竟人生苦短啊……”
许珠读着读着眼角突然就有了点泪花,他轻轻擦掉,任琳玉终于又变回了他记忆里活力又乐观的那个少女。他读了任琳玉满满的一页激励的鸡汤,直到读到“最后,真心祝你有美好的人生,有缘再见!”他知道,这是任琳玉给他的最后一封穿越时空的信,往后,他们就要各自开展自己的新生活了。想到这里,他突然也被信上任琳玉传染,对未来充满了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