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霭沉沉,一天又行将结束,烛之武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马厩。这么多年,从家到马厩的路来来回回,他走了无数遍,从青丝走到华发,从身姿挺拔走到腰驼背弯……
叹息一声,烛之武迎着夕阳踽踽独行!
30年啊,一万多个日夜,日复一日重复着单调的喂马工作,烛之武的心里要多憋屈有多憋屈,郁闷时对着马儿发牢骚,心情好时对着马儿讲治国之策、富民之道,甚至对着马儿分析天下形势,就连妻儿都说他憋出病来了。只有烛之武知道,他的病在心里,他放不下啊……
他何曾不想学同时代的人,挂冠远去,带着妻儿隐居山林,过闲云野鹤般逍遥自在的生活,一琴、一茶,一桌,一椅,一茅屋,可以驾车出游,可以荷锄种豆,雨中赏落花,晴时看云霞,兴尽之时,可诵《诗》可仰天长啸。春有百花可赏,夏有雨声可闻,秋天和落叶来一场约会,冬天约三五好友踏雪寻梅,围炉夜话,再不济,学学范蠡,泛舟江海,也好过屈身于五尺马厩,蹉跎岁月!
在所有可选择的退路中,烛之武偏偏选择了一条最逼仄、最委屈、也最窝囊的路。圉正——马倌,这是郑文公对他的侮辱!想想三朝元老,混到最后,却连个看城门的都不如。诏命颁布的那一天,朝堂沸腾,知己好友纷纷进言,为他鸣不平,佚之狐更是长跪不起,头磕的咚咚响,奈何鲜血如注,也改变不了君王暴怒的心啊!
可烛之武不悔!妻儿劝他负荆请罪,向郑文公认错,可他把脖子一梗,大声呵斥:“进言劝谏,望君体恤民情,乃吾本分,吾何罪之有?休得胡言!”
当政敌都以为以他的倔脾气,肯定会远离朝堂,从此不踏入郑国半步,谁知烛之武只带了简单的行囊,便搬到马厩,任凭宵小之徒讽刺挖苦打击,依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时间久了,这些人也便觉得无趣,想着你既安心做马倌,那就做一辈子,永远别想翻身!
烛之武想过自己会在马厩呆很长时间,但是他没想到会这么久。
夜深人静之时,他也会问自己,这样执着地留在郑国值得吗?这30年,他问过自己千万遍,可每次的回答都是一样——值得!这是我的国家,我一生都想守护的地方,现实以痛吻我,我要报之以歌!即使老死马厩,我的魂也要守卫这一片土地,!
夕阳最后的一抹余晖也沉入西山。世界陷入一片黑暗!望着西天渐渐逝去的落日,烛之武叹息一声,步履坚定地走向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