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枪

老枪静静地倚在柳树边,微风轻抚它身上的刻痕,一直以来,老枪都在和时间作斗争,时间拼命冲刷着它,磨去了它油光的外表却也让它的铁骨愈发锃亮。老枪老了,手脚都不灵活了,老是卡膛,瞄准镜也瞄不准了,唯一正常的就是它的扳机,时刻绷紧准备开火,从某个方面讲这是时间的胜利。一只受惊的枝头鸟扑棱着翅膀,凌乱的羽毛将老枪的思绪沉入到那段战火纷飞的年代。

那时,老枪还是新枪。在战士们惊喜的眼中,它展示着自己如同艺术品一般笔直有力的线条,它记得最深的还是让人厌恶的硝烟战场,它讨厌那样,讨厌那种整天被鲜血溅湿的感觉,痛恨敌人的野蛮行径,但它生来就是为了奔赴战场。那时它总是和悲伤作伴,如果可以重来,在它还是一块钢铁的时候,它渴望被打造成一架留声机,至少这样它还可以每天听到人们的欢笑。子弹带着硝烟一点点燃烧着老枪的青春,一个战士倒下了,另一个战士拿起它接着上,在一双双布满老茧的手中,这件铁制品竟然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坚决力量,在受苦人民的哀嚎声中,它怒了,震耳欲聋的枪声撕裂天际,通红的枪口燃烧黑夜,疯狂的铁流喷向敌人……这时它突然明白自己的奉献比留声机更能留住人们的笑声,想到这里,它为自己是一杆枪感到骄傲了。

终于有一天,周围变了,变得太不一样了,没有枪声也没有哭声,有的只是人们的欢呼、鲜花、喜悦。那天它被擦去污渍,浑身上了一遍油,头顶还配了一把雪亮的刺刀,那是它一生中最帅的装束。战士们相互拥抱,有的人甚至激动落泪,一个战士疯狂的亲吻着它并对同伴喊道:“嗨,这是全世界最棒的枪!”它受不了这种对待,可它又喜欢这种感觉,后来它才知道,那一天叫胜利。

在人们的欢声笑语中老枪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这时柳树下老枪醒了,外面一片祥和,鸟儿梳理着羽毛,阳光透过柳树叶给老枪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衣裳,老枪开心的笑了。

再后来,部队引进了一批新式枪,这一杆杆新枪意气风发、火力强劲,总能在各种刁钻的环境下出色完成任务,相比之下老枪体会到自己是真的老了。一个技艺精湛的修枪师傅看着这杆老枪,眼角闪过一道激动的光芒,但战争已经让老枪浑身是病,在检查后修枪师傅还是发出一声重重叹息,向诀别战友那样轻轻放下了老枪。一个小战士跑过来,像是一个祭奠仪式一样,安静的给老枪上了遍油,老枪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在炼钢场的熔炉中,老枪想起了自己的一生,那是混杂着血与热的青春。在熊熊火苗中,老枪感觉找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感觉,那么刚健、那么美丽、那么火热……                   

在梦里,它的枪身在阳光下闪耀光芒,一个战士高喊着:“嗨,这是全世界最棒的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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