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将至,年味渐浓…
年,深烙在每个中国人心中的文化符码,每个中国人都对过年有些本能的重视,扫房子,买新衣,置年货,千年的传承几乎成为潜意识的习惯。但时过境迁,几乎身边的每个人都在说年味淡了,究竟什么是年味?爆竹声中硫磺的味道?年夜饭桌饺子的香气?又或是压岁红包中新钞票的气味?可能都不是,年味或许只存在于对于儿时的记忆之中,是那单纯时代的本能的狂欢的反应,每个人记忆中的年味,不尽相同。
我的年味儿,记忆中最深刻的或许是戏台下厚厚的军大衣的味道。
从小跟姥姥姥爷长大,耳濡目染喜欢上了戏曲。山西农村唱戏之风很盛,婚丧嫁娶,寿诞吉庆,年集庙会都会请来戏班唱上几天。但看戏最过瘾的还要属过年的时候了,往往过了初三,附近的村落就开始请戏班了,每个村少则三天,多则半月,一直持续到农历二月方才锣鼓渐消,这种环境中自然最能满足一个小戏迷的戏瘾,这才是属于我儿时的狂欢。
北方的冬天很冷,在夜晚气温往往能达到零下十几度,但似乎锣鼓和梆子的激昂对我有驱寒的效果,所以我不怕。那个时候开戏一般都比较晚,打第一通锣的时候大概在七点半,等到开戏基本到了八点,但我晚饭前就把压在箱子最低层的深绿色的军大衣找了出来,把圆登放在门口随时准备着出门。那军大衣几乎是没有人穿的,厚厚的压在我的小身板上很沉,深棕色的毛领上有一股化纤的味道,还有很久不穿压在箱底渗入的樟脑球的味。吃过晚饭,通常提前半小时我就会赶到露天的剧场,所谓剧场很是简陋,戏台都是用钢管搭一个架子,然后铺上台板上面再搭一个帆布棚。十里八村的观众就在一个广场上挨挨挤挤的看戏。虽然来的很早,但通常最好的位置都已经被人用凳子占了,我就仗着当时个头小,挤到前面靠中间的位置,把空着的凳子稍微一挪,腾出一块地方便自顾自的坐了下来,等着好戏开场。虽然旁边通常有一两个人在看着自己用几个凳子占好的位置,但好在我在爱戏的人中小有名头,大家都知道村子里有个小戏迷,自然也就不会跟一个小孩子计较,换做旁人,估计免不了一场争吵。
戏场往往是人气最旺的所在,戏场外围,各种小摊贩在卖力的叫喊,给本就热闹的戏场更添了一份人气。在折子戏与整本戏的中间,通常会有一个比较大的间歇,我就在这时又灵巧的钻出人群,买一个棉花糖或者玉米面拐杖,回到座位上边看边吃,好不自在,偶尔用手指在腿上像个小老头一样打着节奏,引来旁边大人们的一阵哄笑,我也不在意,仍旧陶醉在才子佳人,帝王将相的故事之中,直到戏都唱完,观众三三两两的离场,可我总待到最后,因为往往后边还有清唱的部分,这时候带我看戏的姥爷不住的催促,说“清唱有什么好看的”,但他也无奈我的纹丝不动,充耳不闻。
回到家,已经到了午夜,家家户户的红灯笼使本来寂静漆黑的夜晚点缀的更加安静,躺在被子里,被冻了一夜的耳朵脚丫才有了感觉,那麻木被消解的时候会有些刺痛的感觉,心里跟自己说,下回要早点儿回家,但第二天仍旧是不看到最后不罢休的样子。
现如今,这种露天看戏的机会越来越少,更不会成月的连着看,过年偶尔去剧院中看演出,安静的剧院观演环境比过去要好很多,没有抽烟的老头,唠叨不完的老太太,用鞭炮往台上扔,用激光笔照演员眼睛的熊孩子,大家安安静静的看戏,在该鼓掌的地方鼓掌,很有默契,没有了全场如雷的叫好声。
但似乎我的年味也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