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自己的命运,不是一个随意的命运,而是在那之中尽情不受动摇地生活。除此之外,其他一切都不完整,是一种逃避,这种逃避群体的行为,只是为了适应自己内心的恐惧。 人只有跟自己本身无法相处时,才会产生恐惧。他们害怕,是因为他们从来不了解自己。
故事开始时,我已十二岁,正在我所在的小城准备上初中,那时的经历便是一切的开端…
那时所有的美好新世界朝我扑面而来,隐秘的鹅黄色小巷,黑色瓦片盖的房屋,四处飘落的绿色的梧桐树叶,学校对面白色的三甲医院和学校后门红色的天主教堂,就像周一早晨操场上铁锈红的旗杆一样耸立在学校的一旁。
然而美好总是没有那么长,我以为城里总是会不一样。
就像她和我们就着实不一样,总是等老师来了才匆匆低头走进教室,没过多久我便知道,那是因为她是游戏的女主角,喔,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女主角,青少年总是喜欢玩游戏,无论是电子游戏还是真实游戏,就像猫玩弄老鼠,像老虎捕杀鹿,他们能从欺负别人当中找到那种奇妙的快感,小孩子都很敏感,他们能敏锐的分辨出哪些人是好欺负的,而她就是,她可以给大家提供这种快感,而原因,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因为长的不好看。
因为长的不好看,所以她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痛,大家并不愿意碰她,对她实施真正的伤痛的身体暴力,因为倘若谁碰到了她,便会被大家群起而攻之,认为你也是一个丑人了,于是他们想了另外一个办法,以另外一种形式来孤立、嘲讽、谩骂,像个电影演员一样滑稽的用语言的方式来伤害她,而语言暴力在我们那个年纪比任何一种真枪实弹的身体暴力都要来的强悍,那是直击心脏的刀枪棍棒,是架起地狱和人间的桥梁。
可我不愿意看见那座桥梁架起来,我站起来为她说了一句话,如今那句话是什么和关于她最后并未感谢我,而是感到庆幸终于换了我来折磨都变得非常不重要了,我感到周围一切事物定格了下来,那些随处可见的景象逐渐变成了灰色,隐秘的小巷,灰色的瓦片房,灰色的梧桐叶,灰色的旗杆,灰色的三甲医院,唯一突兀的还是红色的天主教堂,我仿佛看到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在缓慢匀速地升起来,立在天主教堂的房梁上。
从那时起,在我身上发生的一切都很痛,伤口很痛,我也开始明白,她为什么总是等老师来了才进教室了。我开始讨厌下课,一下课老师一走,他们就拿扫把打我的头,锤我的背,我的头发总是很乱,他们掐我的脖子,来研究人类濒临窒息的模样。
终于老师知道了,把我当做重点保护对象,美其名曰“国宝”,显而易见,那并没有什么卵用,领头人需要这种欺凌弱小的快感,而一部分从众者害怕自己落得一样的下场,为了保全自己,所以加入欺凌者的队伍。无论在哪个地方,哪个环境,站在多数人的队伍永远比站在少数人的队伍来得有安全感。
四处都笼罩着拉帮结派的气息,却感觉不到一丝自由和爱。所有这些联同行为,从学校到国家,完全是被迫的结合,人们出于恐惧、担忧、尴尬才构建的共同体,他们的内心其实正在腐化,濒临崩溃。
每个人的生命都是通向自我的征途,是对一条道路的尝试,是一面镜子的悄然召唤。从十二岁到今天,我一直是一个寻觅者,但我已不再寻求于书本与星辰之间,而是开始聆听自己血液的簌簌低语,那些发生的故事不像我杜撰的任何故事一样甜美和谐,它味如痴语、混乱、癫狂和梦幻,就像所有那些不愿再自欺欺人的生活一样。
正是这个开端,令我一个人苦苦的与只有自己才看得见的灰色战斗,永无止境,而也正是于这种灰色当中,我找到了一把金灿灿的钥匙,这把钥匙在我灰色的三年中,给我带来了金色的光,那是一把通往内心之门的钥匙,打开门命运的图像就隐藏在灰色的镜子里,我只需要俯身去看,便能看见自己,看见她和我长的一模一样,可是她比我健全多了,她是我的朋友,她是我的指路人。
所有的人物都应该有名字,镜子里的她叫健全者,健全者长的和我一模一样,唯一不一样的是她活在镜子里,有时我会和她玩锤子剪刀布的游戏,她总是和我出的不一样,而这也让我征战无数个酒馆,玩剪刀石头布赢的概率达到75%以上。
没有任何一种历练能像观火一样,能以如此简单轻巧的方式让我们意识到自己便是创造者,意识到自己的心灵是世界永恒创造的一分子。这恰恰是运行于我们的心灵和自然不可分离的神性,当外界的世界沉沦下去时,我们中就会有人走出来,将其重建,因为一切的山水草木,自然中一切造物都已先存于我们心中,源于我们的心灵,其有永恒的本质。
健全者就是这样创造出来的,她在灰色中诞生分离,有时我虽然还会恐惧十二岁时暴力带来的疼痛,但也庆幸她从我身体里分离,这样我才能真切的感受到她,她是我的朋友,是我的指路人。
没有故事的开端就没有健全者的出现,那之后我再也没有真实的外放,真实的开朗,那些偶尔在陆地上的搞笑和奇怪是我对人类最后的求爱和试探,而在地底下健全者指引我走上了那条没有回头的内向的朝圣之路,那是找寻自我的道路,是解放她被镜子禁锢的拯救之路,我总觉得在那条漆黑的道路上一直往里走,总会看见一扇带着光的门,就像那个时候的天主教堂有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升起来一样。
鸟要挣脱出壳,蛋就是它的整个世界,人要诞生于世上,就得摧毁这个世界。
我要以健全的自我诞生于世上,镜子就是这个世界,我听到了镜子碎裂的声音,她一步一步朝我走来,发出的声音犹如天籁:你好,我是你丢失的健全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