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
姐姐的笑、姐姐的哭、姐姐的闹,在我闭上眼睛的时候,全都活动在我的房间里,自从成为父亲和大哥唯一的战利品从马家庄回来,姐姐便被我锁在头脑里,任凭父亲和大哥怎么唠叨,我就是不把锁打开。
几天后的一个早晨,母亲将我打扮得特别帅气,新衣新裤新鞋子,连头发也在村头那个邋遢老头那儿修整一新,我不知道全新的我将迎来怎样全新的东西,只是这一身新,欲拒还迎,使我惶惑,而这些惶惑,就像一条条蠕动的小虫子,不舍分秒地蠕动在我每一寸由内而外的肌肉群和神经元,使我既有所想又无所谓!
中午过后,一个与母亲差不多年纪的女人领着一个走路像鸭子摇摆不定的女孩子来到我家,女孩子的嘴歪向一边,双手距离身体很远,好像舞动着总不愿放不下来。
母亲和那个女人乐哈哈坐下,歪嘴女子直勾勾看着我,歪嘴微微抽动,看得我感觉自已也变得跟她一样,嘴也歪了,双手也横向微微抖动了,我是谁呢?
“辛苦,辛苦,”母亲对那个女人道,“咱们长话短说,我二小子头脑虽然不正常,但生活是能自理的,人也不错,你们也看到了,大姐,要是你同意,咱们就替孩子定下这门亲事,都不小了,是吧?”
我定定神,回到了自我,歪嘴女孩的外形,让我有种拒之千里的冲动,虽然双方母亲刻意安排我跟她坐在一根长凳上,她仿佛迫不及待要嫁给我,故意用胳膊肘或身体的其它部位触碰我,说实话,我基本没正眼瞧她,便霍然起立:“我有老婆!”
“小虎,”母亲拉住我的手腕,柔声细语道,“你看,多好的姑娘,人家能干着呢!”
歪嘴女孩的母亲乐哈哈插言道:“天虎,她以后就是你老婆了,高兴吧?”
“我有老婆!”
“呵呵,说说,谁?”
歪嘴女孩听说我有老婆,红润的脸颊顿时黑沉沉的,歪歪斜斜从凳子上站起来,啪嗒、啪嗒往外走,女孩的母亲弯腰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孩子,闺女,等等妈妈,等等妈妈”,母亲叮叮咚咚追上去,陪她们消失在我眼里。
第一次相亲,刚拉开序幕,就落下帷幕,我对姐姐的思念,与老婆无关,但那缕头发引领着我生命的节律和血液的脉动,使我这根朽木隐隐约约有了蠢蠢欲动的新芽,这是我不得不正视的一点,所以,我特地将姐姐的断发整理好,绑在自己胳膊上,唯有这样,我才能与姐姐血脉相连、心灵相通。
接下来的几天,我活在提心吊胆中,姐姐总是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跳进我的心坎、脑海甚至肚皮上,她口口声声骂我白眼狼、指责我没良心,还说我公然背着她相亲,于是,她暴跳如雷,将歪嘴女孩反绑在那颗枇杷树上,抽得屁股开花,只要我一想到歪嘴女孩,姐姐就这般抽打她,我的精神逐渐恍惚,不得不为歪嘴女孩打开一扇门,让她从我的记忆中走出去。
几天后,母亲又将我收拾得体体面面,并以权威的口吻要我别乱说话。
母亲带我走了很远的路,终于到了一家人的房子里,也许场景是特意制造的,我身入其间,有种宾至如归的惬意感。
八仙桌边,一对夫妻陪着一位看起来还算漂亮的女孩,女孩身穿大红衣服,头上垂着麻花辫,见到我,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在她母亲的示意下,递给我一碗白开水。
我低头往碗里一看,水面上飘着几点油星,有两颗脑袋挤在一处,仿佛是我和姐姐的,等我眨了眨眼睛,那两颗头又变成了姐姐和大花脸的,我吓了一跳,忙将碗朝桌子中央一推,碗里的水荡漾起来,溅落在桌面上。
“喝水,渴了吧?”漂亮女孩的父亲那双粗糙的大手捧着碗,对我点头哈腰。
我脑袋猛地一偏,正要说不喝,母亲却嗯哼作咳嗽状,我即刻摇头。
“这孩子,”漂亮女孩的母亲摸了摸漂亮女孩,“小妞妞,喜欢吗?”
漂亮女孩偷看我几眼,脸庞更加红彤彤的,她抿着嘴,万分娇羞地摇着她母亲。
“小妞妞,你看,这是我小虎买的花手绢,”母亲掏出一块方方正正的花手绢,递给漂亮女孩,“算是个见面礼,快收起来。”
漂亮女孩没有抬头,也没有接手绢,我一把抢过手绢,三两下塞进漂亮女孩的衣兜里:“给你。”
“妞妞听话,拿着,莫嫌弃。”母亲一旁帮腔。
“哎哟,”漂亮女孩的母亲道,“妞妞不是嫌弃,女孩子面浅,妞妞,拿着。”
漂亮女孩的身体被我弄得歪来倒去,有些紧张地咬着嘴唇,她那麻花辫上幽幽地飘送几缕芳香,是我不曾闻过的气息。母亲见我自作主张,忙扯我坐下,笑出一脸赔礼道歉。
女孩的父亲特意走到身后,道:“天虎是吧?妞妞能干呢!”
漂亮女孩那张漂亮的脸蛋,仿佛一双崭新的布鞋,记得母亲给我作了一双布鞋,我却将布鞋穿在手上,母亲说鞋是穿在脚上的,我说妈妈不懂,穿在脚上,鞋就脏了,而母亲坚持要我穿在脚上,我急了,便说我以后用手走路,当时我就奋发图强地用手走路,结果“狗啃泥”,此时,我真想双手倒立,在漂亮女孩的漂亮脸蛋上行走,我越想心潮越澎湃,一把拉起漂亮女孩。
双方父母目瞪口呆,女孩可能明白什么似的整张脸红得像个红红灯笼,咿咿呀、哇哇嗯嚷嚷,还趁我不备给我一耳光。
回家路上,我的脸还火辣火辣的,母亲批评我不守规矩,我说:“我是傻子!”
漂亮女孩虽然漂亮,却是聋哑人,不能说话,也听不见别人说话,我气乎乎地质问母亲:“我只要姐姐?”
“姐姐,姐姐,你就认得姐姐,”母亲随手摘了一段树枝,象征性地抽了我后背几下,“不蒸馒头争口气,多少懂点儿事儿,行不行?”
我不置可否,母亲哀怨地叹了口气。
两次近乎践踏尊严的相亲,更让我觉得姐姐难能可贵,她在我心中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是其他人无法取代的,在姐姐面前,我才是一个完整的人,才谈得上起码的尊严。
姐本善良(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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