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中的时候有一群混混,他们总爱躲在厕所里抽烟,时不时冒出句脏话,对待男女关系上更是随便,例如群殴这种事对他们来说也是家常便饭。说实话,我对这群混混一向是恨之入骨。身为学生,不努力读书尚且是个人的选择,但借着一群混混的淫威欺压别人就让我唾弃,因而我通常选择和他们避而远之,即使其中有两个人是我之前班级的朋友。
和我有相同观点的还有一个人,他叫欧阳杰。他这个人就和他名字一样,乍一看认为他姓欧阳,其实欧才是他的姓,他本身也是如此,看上去阳光和煦,其实脑子里充满了下贱和做作。倘若当时我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就不会和他相处了。
我们高一的时候在一个班级里,后来分班时我们两都为了各自喜欢的女生选择了文科,便觉得英雄所见略同,越发得相处严密了,可惜最后我们俩都分手了。分手后,我一度陷入昏暗中,每天只是机械式地吃饭、学习、睡觉,对外界的人和事物的接受为零。但他不一样,他很快就看上了另一个女孩。据他和我说,他和那个女孩在补课时认识的,女孩坐在他前面。穿着性感的露背装,浑身散发着不知名的香气。
“那个背白的,真想摸一下啊。”他搓搓手。“可我没看到她的模样,应该很漂亮。”
“小心可能是背影杀手。”我回了一句。便埋头学习了,他也识趣的走开了。
当天晚自习放学后,我独自骑着电动车回家,不巧车爆胎,气全漏了。我沮丧地坐在一旁的路沿上,看着车来车往,想要找到一个人顺路送我回家。
“倪皖,怎么了?”欧阳杰在我旁边停了下来,询问道。
“车爆胎了。”我拉住他的车把。“带我一个?”
“上来吧。”他干脆地回答道,接着把书包换到胸前背着。
两个人坐一辆车很挤,所以贴的很近,他呼吸声都能传到我耳朵里,不重不急的。我抓紧了车上的扶手,对他说道;“可以了,走吧。“他便立刻加速,强烈的后坐力瞬间压在我身上,我在他耳后叫道:“骑慢点啊,差点都倒了,倒了你负责啊!”
他只是大笑,没有丝毫减速的趋势。“哈哈,我抛不抛?”(方言里浪的一种说法)
“你真抛,讲真的。你这样给你喜欢的人看到了怎么办哦!”我应和着她。
“哈哈,看到了就看到了。这才是我的真正面目嘛!”他在放学拥挤的人群里大喊着,惹得旁人侧目。虽然路灯的灯光有些昏暗,但我仍然用手遮住了点脸:“就不能小点声吗?他们都看着我呢!”
“哈哈,抛逼怕什么!”突然他变了脸色,猛地捏刹,电动车速度瞬间降了下来,我也跟着重重地扑到他背上:“你干嘛?”
“嘿嘿,她她她!”他小声地和我说道,眼神飘到一个角落里,那里有个女生穿着一件吊带衫,腿跟只包裹着一条超短裤,细长的腿在灯光下黄澄澄的,如同皮肤上抹了桐油一般。她正颤颤地把自己的车从一排电动车中向外拉。
“她?是你说的那个?”他兴奋地点点头,眼睛像是被她勾住一样,不肯在旁出停留一秒。“那你还不上去帮帮她啊?你看她一个人多可怜,快去搭讪!”我怂恿着他。
“是不是不太好啊?”他有点害羞。“我说啥好呢?”
“你不是抛逼嘛!快上吧!”我在后座上推搡着他。“我帮你看车子唉!”
“算了吧,她自己都搞出来了,都不给我机会嘛!真是的。”那个女生终于趔趔趄趄地把车拉出来,从书包里掏出一包纸,抽出一张擦了擦落满露水的车座,又将纸放了回去,自己灵巧地越了上去。
“嗨,她还知道擦坐凳啊!那个腿,啧啧。”他感叹了几句,看着女生从我们身边驶过去,他眼神一直跟着她。“好想摸一把,真他妈骚啊!”
不知道她是不是听到了,女生把头回了过来,望了我们一眼,欧阳杰立刻歪开了脑袋,假装看着别处。那个女生正巧和我眼神撞个正着。
“她不会以为我说的吧?妈的。”我挥起拳头敲在欧阳杰的背上,疼得他啊哟一声。“以为就以为嘛,那么骚还不给人说啊!”
欧阳杰又开始加速,但这次速度不快,只是远远地跟在女生后面。“我们看看她家住在哪儿?好像离我们补课的地方不远唉,每次都看她走过来嘛。”
我没有搭理他,依然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他继续自言自语:“不过我就和她玩玩,穿成那样骚,不知道勾引谁呢?我就和她玩玩罢了,一看她就是会给我带绿帽子的!那么骚,哪个男的不想上她哈。”他顿了顿,咽了口唾沫。“不过我觉得我以后肯定会出轨的,我把自己看的透彻的很,不可能不乱搞的。唉,我就是风流啊。但是要是我老婆出轨,我一定会和她离婚的,女的就得安分守己一点嘛。”
他回头招呼我一声;“哎,你可别以为我会家暴,我最鄙视男的打女的了,操,那样的男的简直不是人。”他握紧拳头,表现出一副愤世嫉俗的样子。我对他所说的充满了鄙夷,只想立刻下车。转念一想,现在已是深夜了,家太远了,下车的话恐怕得后半夜才能到家了,索性就不再说话,用沉默和他对话。
他交谈的兴致越来越高涨:“你说她会不会看上我呢?虽然我也不是很帅吧,但秒杀大部分男的也差不多吧。讲句话,你别不开心哈,我觉得我比你帅多哎,真的。之前刘欢欢都和表白了。”
“嗯。”他仿佛没有注意到我的态度。“刘欢欢唉,挺好看的。真的,但是吧,就是说不清楚,还是没她好看。”
“你应该要珍惜。”
“哎,珍惜什么……”他忽然停下来不再说话了,脑袋直往后仰。“哎哎,你快看!那是谁?”
我张眼看去,在那个女生旁边多个男生。“是从刚刚的岔道里跳出来的!”他生气地嚷嚷着,好像那个女生真的背叛他一样。“哦!是杨飞!该死的!”杨飞是我小学同学,同时也是高中那群混混中的一员。
“妈的,他们怎么在一块儿?”欧阳杰呸一声。“婊子配狗,天长地久!”
“那我们还跟不跟了?”
“跟!”欧阳杰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到底看看他两干嘛?”欧阳杰虽这么说,但车速明显更低了,电动车就像一只蠕动的长虫在公路上扭扭歪歪。
“你这跟踪得也太猥琐了吧!”
“那我能怎么样!难道追上去啊!”
这时,不知道女生和杨飞说了什么,他突然回头张望了一眼。我这次机灵地低下了头,并对欧阳杰说道;“杨飞在看我们!”
“那又怎么样哎!别这么怂!”欧阳杰提拉着我的衣服说道。
远远的,他们一起拐进了路边的小区里,消失在黑暗中。欧阳杰立刻提速上来,耳边响起呼呼的风声,那风也只管往耳朵里灌,在脑袋里转过一圈又一圈,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妈的,去哪里了?”欧阳杰果然跟丢了他们,破口骂道。
“以后再找吧,时间多的是呢。”我劝他。
“不!他们肯定躲在哪个角落里亲热呢!”欧阳杰眯着眼睛,不停地环顾着四周,嘴里还念念有词:“狗男女!”
可能是由于没发现什么,欧阳杰又低下头,淡淡地说一句:“走吧。”不再有刚才的激情了。
“你们在找谁呢?”黑暗处隐约传来一道声音,把我们拦在原地。“是在找陈苗嘛?”
我们瞬间明白了,这个声音是属于杨飞的,那么陈苗应该是那女孩的名字。“怎么了,不能找她吗?”欧阳杰反问道。
“当然可以,但你这么跟在后面,也太猥琐了吧。”杨飞从黑暗里走了出来,推着电动车站在了路灯下。从小他长的就特别快,我们还没160的时候,他就已经窜到170了,我深刻地记得当时在他胳肢窝下仰头张望他脸部的场景。如今上了高中,他更高了,而且更魁梧了,在路灯下,像极了一堵移动的高墙。
我原本不应说话,可我向来不待见他们这群人,于是便插嘴道:“怎么猥琐了?还不能有追求她的权利吗?”
“你瞎逼逼什么?”
“管你屁事!”
“你再说一遍?听说刚刚你想摸她?”杨飞笑着说道。我扭头看眼欧阳杰,他一言不发,上半身蜷缩成一团,藏在车把后面,见到我看着他,欧阳杰哼哼一句“太冷了”,便继续窝着了。
“怎么不说话了啊?怂了?”
“就是我说的,那又怎么样?”我对欧阳杰已失望到极点,索性自己便承担下来。
“很好。”杨飞骑着车从我身边掠过,笑着在我耳边留下来这句话。大概明天要来学校打我了,他们这群混混的手段大都如此,成群结伴去辱骂或殴打别人,低劣的要死,我在心里安慰自己。
欧阳杰这时探出脑袋来。“真装逼啊!跑什么?我们两个人还打不过他一个?”他冲着杨飞消失的方向嚷道。“走,我送你回家!”
和之前不同,这次一路上欧阳杰不再喋喋不休了,我也正好能让脑子清醒清醒。就快要到我家的时候,他突然说道:“倪皖,要是明天他打你,你别说是我行不行?我倒不是害怕他,我就是担心班主任知道了找我妈来就死了。”
他把车缓缓停在路边,回头和我恳求道:“倪皖,帮我这个忙吧,好不好?我妈知道我就死了。”我没有和他争论的兴致,只是点点头,不再有别的动作了。
“谢谢,谢谢。”他忽然抓住我的手,使劲地摇晃。我一时没发应过来,但意识到后,立刻抽了回来。“先送我回去吧。”
“好。”他很快把我送到家,打完招呼后头也不回的飞奔离开。我自然不指望他再能对我说出什么,可就情理来说,说些什么起码会让我心里好受些。
我把书包随手扔在了地上,整个人正着扑倒在床上,不想动身再去洗澡。我在床上打了个滚。“明天他一定会来找我的,我该怎么做才好?”我想着。“欧阳杰不可能和我一起了,班上的同学更是妄想了。”我打开手机,在百度上搜素打架的技巧,一轮看下来,我又闭了手机。“没什么管用的。我还是带个东西防身吧。”我撑起来,跑到厨房里翻出来一把水果刀,放在水龙头下面冲了冲,再用抹布包好,紧紧地攥在手心里。我顿时觉得心里有些底,他们毕竟是一群乌合之众,树倒猢狲散。我把刀按在书包底,重新拿起书本压在上面,拉好拉链后又拍了拍,便倒在床上,不一会睡着了。
高中的压力一向是最大的,课间学生都爱趴在桌子上小咪一会,为上课养养精神。就在我第二节课间睡觉的时候,突然被班外一阵骚动惊醒了,我勉强睁开眼睛,向外张望着,突然一双手从头顶拍了下来,我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下,大喊了一声。接着这只手抓住了我的衣领,把我向外拖去。我撕扯着,反手打向他的肚子,他放开手,挡住了我这拳。
“还他妈敢还手?”我立即分辨出来是杨飞。于是我伸手勾住书包,他起腿一脚,踢开了包。这时,班外的几个人也跟了进来,黑压压地将我围成一团,雨点般的拳头落在我的身上,我也不顾别人,只对杨飞一人挥舞着拳头。
“老师来了!”不知道谁在背后大喊一声,他们立刻收了手,有个人还觉得不够尽兴,朝着我小腿偷偷踹了一脚,然后他们勾搭着肩膀处朝外走去:“敢和老师说是谁,你就死定了!”
我拾起书包,掏出抹布包着的刀。这时有个同学把被打掉在地上的眼镜递给了我,我颤抖着接住眼镜,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有些害怕。
我想了想,把刀放了回去,一个人到医务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