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啸竖起长刀隐入后背,道:“杨兄弟的剑法与我的刀法出自一门。晚唐年间天下战乱不休,藩镇豪杰并起,天下鲜有安身立命之人。乱世之下,祖师爷慕容大侠天赋超群,武功卓越,独创《青云剑谱》和《青云刀法》两本武学秘籍,于是在嵩山脚下开山立派,广收难民,亲授学业。为使弟子专攻一艺,遂立下门规,掌门以下弟子只能研习刀法剑法其中一种。我与你爹共拜一师,我择刀法而习,杨师弟选剑法而参。艺成之后,正值江山危难之际,靖难军攻破金陵城,不日大军将横渡长江天堑......’
杨凌风挥手一摆,止住了他的话头,忿忿说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你既与家父师出同门,共同匡扶建文王朝,本该受世人尊崇。大丈夫舍生取义,死则死耳,却为何要在紧要关头背主弃义,残害同门,与祖师爷立派初衷以及历代掌门的侠义之心背道而行?”
郭啸抢将道:“杨师侄,此事事关重大,其中牵扯众多,绝非和你所想所言那样。”说完怅望灰天,星辰之下若有所思,眼神极为凝重。
杨凌风眉目紧锁,说道:“郭大侠言下有话,若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直讲。”郭啸道:“此事关乎众多,现时不便明言,待得时机成熟,必细细与贤侄明讲。”
杨凌风苦笑几声,道:“郭大侠不必如此亲昵相称,你所谓的难言之隐,莫非便是你想隐瞒真相的说辞,你这几年行侠仗义,莫非便是想稍补自己的罪过。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便出手罢’说着一跃而起,长剑嗖嗖连宛平花,向郭啸左肩疾刺而去,郭啸一怔,急忙虚走一步,挥刀相交,二人又激斗一起。
黄河波涛汹涌,巨大的水流从几丈高的峭崖上倾泄而下,溅起的水花拍击着两岸石壁。激浪回环曲折,如奔走的巨蟒般流向远方。只见那郭杨二人斗上了桥栏的链条上,链条随着桥身晃晃荡荡,但此二人所练下盘的功夫直如磐石之稳,纵是几条壮汉一齐出力,也必抱之不动。二人衣袖飘舞,便如两位翩翩神仙在云雾中飞腾一般。二人争斗甚急,刀剑相交,花火飞溅,脚下浪涛滚滚,料想只要脚下一滑,摔将下河,任你武功再高,内力再强,纵不被这层层河浪吞噬,也必被这连连续续水流冲至峭壁,撞个粉身碎骨。
天空中两头白雕在盘旋飞舞,姿态华丽,但相较之下,下面相斗的两个身法可快得多了。
月亮渐没云霄,此时万籁俱寂,黑夜之下只剩浪涛滚滚之声,呼呼风声,刀剑相击之声。两人虽眉目清明,但这时星消云隐,更无半点光源,自是看不清对方身影行动,但终将耳力灵敏,又都是武学大家,总能凭着刀剑进攻时的破空之声来判断敌人所使招式以及方位,并出招应对。
倏忽之间,但见郭阳二人刀剑相交,星火迸溅,两人动也不动,像突然被冰雪冻住一般,如两座雕像立在桥栏上随风摇曳。原来那两人斗至酣处,知在兵器上很难分出胜负,已迫得以内力相拼。二人运劲比拼,内力一层又一层加强,便如脚下的涛浪,一个浪头打过,又是一个浪头扑上。内力虽传至兵刃上,但从兵刃上反馈回来的对反内力进击于自身的方位又是变幻莫测。两人僵持良久,眼见头顶白气蒸腾,内力已发挥到极致,但始终奈何不得敌手。
突然间,只听得暗夜中“当”的一声脆响,杨凌风手中那柄长剑竟尔中折,但见他临危不乱,后仰避过来刀,同时力运掌心,猛地击出,郭啸立马撤回刀中劲力,出掌相迎。双掌相交,只听“嘭”的一声,劲风回荡,两人顺势后倾。好在二人脚心一直踏在铁链上,便变点为钩,拉着链条双双跃上桥面。
杨凌风毫无畏惧,扔下残剑,挥舞着拳头竟欲空手对敌。郭啸却跃出圈子,道:“我始终占这兵器上的优势,算不得赢。如今挑灯夜战已然晚矣,你便让我多活一天,明日再一决雌雄如何?”
正所谓文人相轻,武人相重,武学大家之间往往惺惺相惜,相互敬佩。杨凌风少年大成,纵横江湖数年未遇敌手,如今寻得劲敌在前心下怎能不喜,况且郭师伯这些年来行侠仗义,颇受天下英豪敬重,看起来非但不大奸大恶,眉目间还英气十足,若他此时要取我性命,怕也不是什么难事。难道他真有什么难言之隐?此事真有误会?我若一意孤行误杀好人,那可是武林中大大的罪人。想到这里,便道:“不敢!郭大侠有意谦让,晚辈岂有不知,如此便明日在战。”说着拱手一拜,转身便走,郭啸竖刀回拜。两人心下非常清楚,他们因仇恨而以性命相搏,激斗一夜未分胜负。分手之时皆用上恭敬的道别礼节,其包含的除了是对对手之间的相惜相敬之情,便更无他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