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搁笔四天,真得不是因为懒惰,只是太忙了。心智的逐渐成熟和认知的增长,让我多少明晰了惜时的含义。可是,如论我怎样的惜时,都不可避免地要去参见一些应酬,一些“人事”。毕竟我是人,而人是什么?马克思解释人的本质属性是社会性。那就为我的参加各种人事活动奠定了理论基础。虽然鲁迅说:哪里有天才,我只是把别人喝咖啡的时间都用在了工作上。可是,鲁迅的很多灵感和人际关系也是在和别人喝咖啡的时间消闲中获得的。而我,之所以啰嗦这么多,并不是为自己的搁笔找借口,我只是说,在正常的人事活动中,我们也会获得很多书中得不到的东西,有时候,走出书房,走向广袤的“农村”,会有别样的感悟与触动。
四天时间里,参加了一场婚宴,一场丧事。在接下来的一个礼拜里,还有一个丧事,和一场婚宴。当然,不知道会不会在这接下来的一周或者稍长的时间段里继续增加丧事的场次,毕竟这个季节,气候多变,很多老人的身体是扛不住的。
如果说,婚宴和丧事在不同的时间段举行,可能就没有今天这么强烈的感悟了,毕竟三十多岁了,参加的也多了,以前也从未有如此的感受,而这次,却不同,同一时间段,李家婚宴张家丧事。在李家开心吃喝,嬉笑酌酒,猜拳吆五喝六,而后,又马上得换个心情去张家,面对着棺材、花圈、身着白衣白冠的孝子孝女,聆听着哀乐的时候,走到已逝老人的尸体前,望着老人的遗像,跪下,上香,点酒,磕头,孝子还礼,一整套的礼节都是那么悲戚,严肃。
李家的婚宴,因为是嫁女,父母虽然望着女儿的成长,成人,是开心的,可是却又有了一点点的悲伤,养了近30年的女儿,却又被另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男人领走。可这毕竟又是人生的成长节点,是和父母必然的分离期,所以虽然是嫁女,虽然是出阁送酒,但毕竟还是幸福的,这里也将为自己的家里迎来一个女婿,也算是添丁之事。故而李家会提前一个晚上,相邀好友去他家“暖房”。所谓的“暖房”,就是在他家吃一顿长饭,预示着长长久久。然后猜拳喝酒吃肉,不亦乐乎。凡是来的客人,总要划两拳,吃两杯,然后就是不断地祝福和感谢。不断地有客人来,不断地有客人醉,不断地有客人走。就这样,折腾至十二点左右,就留给主人一家乱哄哄的屋子,一边忙碌地收拾,一边很感激晚上来的客人,觉得真给面子,即使累得够呛。
而张家呢?冷冷的黑夜里,孝子们点着微弱的烛光,守着那已经停止呼吸的父亲,目光呆滞地机械地叩首,迎接着前来吊唁的朋友。前来吊唁的客人没有人高声喧哗,只是三三两两在院子里搓着手,跺着脚,抖抖索索地寒暄着已逝之人的年龄,病因,以及其他。院子里搭着两三所帐篷,一个算是厨房吧,大师傅和帮厨的人忙忙碌碌地为客人准备着羊汤,其他两个帐篷里,基本分为两个阵营,一个阵营喝酒,一个阵营玩扑克赌点彩头。喝酒的人,不能大声喧哗,更不可划拳,而是翻着扑克,看着数字比大小喝酒。赌彩头的人,就五六个,但是周围却围着很多,凑热闹。只是都不喧哗,看着赌彩头的人往腰包里装钱,或者从腰包里掏钱。偶尔为庄家的好运唏嘘几声,露出艳羡的表情,真恨不得坐庄的就是自个。喝酒的人,喝着喝着就散了,赌彩头的人,刚开始玩扑克,慢慢地也就散了一些,留下的几个就会凑上一辆桌打麻将,打麻将的人就会熬到天亮。不管是喝酒的还是打麻将的都叫做混丧的。
婚宴第二天就举行,一般请一些亲朋好友前来吃酒席,当然吃酒席的人也不是白吃,还要“办手续”,也就是所谓的“走礼”,关系好的,血缘关系近的就会多走个一两百,普通一点的也最少一百元起。然后被安排到酒宴场地,等待着主持人,等待着新郎新娘,等待着吃开。随着欢快的音乐和主持人的闪亮登场,酒席也就开始了。有些人在聆听着主持人的开场白,有些人在四目张望着来往的客人,是否有相识的,有的人只是操心吃。由于是白天,由于很多时候都是上班时间,现在酒基本不喝了,但是在个别的桌子上,会传来猜拳的声音。客人们也都是匆匆而来,匆匆道福,匆匆吃席,匆匆离去。留给主人的是一阵阵的轻松,终于结束了,这事儿就算过了。
而那边的丧事,不是说结束就结束的。从老人闭眼开始,一般至少要停尸三天。若是找一个阴阳家,给你算上一算,有可能会停尸一个多礼拜。这就是所谓的没有日子,那若是如此,就得放着,急死也没办法。如此,每天就得招呼来往吊唁的人,一般的招呼方式也就是喝羊汤,或喝粉汤。这种丧事啊,最怕的就是下雨或者下雪。是很无奈的。幸好,这几天天气还是很给力的,虽然有点寒冷。放了四天,第三个夜晚,很多朋友就得留下来,直到凌晨两点多,才装棺。朋友们越多越好,既可以相互壮胆,又可以帮忙抬棺材。注意,丧事中啊,来往的基本都是男人,女人很少,晚上就更没有女人了。现在落后的风俗还是提倡土葬。而很多人都从农村出来多年,在县城安家立业。可是死的时候,讲究个落叶归根。而张家的老家离县城很远,开车得三个小时,路并不是很好走。当出殡的时候,拉棺材的车缓缓走动时,孝子们开始哭泣,嘴里念叨着什么,这种哭声让我想起了一句苏轼的“泣孤舟之嫠妇”,真是如泣如诉,不绝于耳。
三个小时的车程,天已微亮,东方的朝阳依旧露出了肚白。深秋的北山,北山的清晨,寒意阵阵。所有的人都神情凝重,不过又多了一份安然,毕竟安全顺利地把灵柩送达至埋葬之地。当棺材缓缓放进早已打好的墓坑时,当墓坑被一铁锹一铁锹的土缓缓填埋时,孝子们突然放声大哭,他们知道,这个被填埋的父亲再也不会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了,他们或许后悔,曾经没有好好陪陪老人家,或许庆幸,老人终于走了,不再忍受病痛的折磨。随着土堆的隆起,随着花圈等纸货被点燃,一个人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也许也是另一种开始吧。
望着隆起的土堆,望着熊熊点燃的大火,听着孝子们的哭声,我陷入了另一种沉思:
人的一生啊,不就是喜迎悲送的一生吗?
从父母相识相爱的婚宴开始,到出生婴儿的呱呱坠地,那时所有亲人是何等的开心,可是谁都免不了这一死,我们或者在别人的悲送中离开这个世界,或者在悲送着别人离开这个世界。
从呱呱坠地开始,我们就开始了“熙熙攘攘”,开始了你争我夺的人生,可是,无论拥有怎样的名利财富,最终都将还原为一抔黄土,随着点燃的花圈永远逝去。我们的这一生究竟是为了什么?最终都是如此,那活着的意义又在哪里呢?最终如此悲送地死去,当初的婚宴之喜,又何必呢?
而生活中的人们,会为蝇头小利争得父子反目,兄弟相仇;会因为生活琐事,争吵的不可开交,从朋友变成路人,从恋人变成仇人,从夫妻变成敌人,想想最终都不过是如此结局,我们何必在乎那么多呢?何不让我们在通往死亡的途中,多点宽容,多点退让,多点对当下的珍惜,多点淡泊宁静之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