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君亦亦国——韦庄《菩萨蛮·凝恨对残晖》

韦庄,晚唐诗人、词人,五代时前蜀宰相。乾宁元年(公元894年)年且六十的韦庄考取进士天复元年(901年),韦庄入蜀为王建掌书记,自此终身仕蜀。从各个朝代的评价来看,韦庄是一位好宰相。他的代表作《菩萨蛮》五首并不是李煜那样的触景生情,而是年老时寓居蜀地时期回忆自己下江南的那十年写下的。虽然时隔十年,韦庄依旧对旧日的经历历历在目,对旧日的情难以忘记。写下的《菩萨蛮》五首里无不透露出当时思念、悲苦的情感。

人老了,回忆往事,才是真正的不堪回首。不管是不是文人,凡是在老年回忆自己以往的岁月,有谁不感伤?可以想象,一个因为战乱被迫背井离乡、被迫离开自己的爱人,在外避难十年的人,在自己的暮年时刻,带着怎样的悲伤,蹙眉写下这首诗:

                                               洛阳城里春光好,洛阳才子他乡老。柳暗魏王堤,此时心转迷。

                                                      桃花春水渌,水上鸳鸯浴。凝恨对残晖,忆君君不知。

词人说,眼前的洛阳城里面一片春光美好,但是我这个洛阳的才子却在他乡孤独的老去。眼前的魏王堤上杨柳依依,满心凄迷。桃花红啊春水碧,水上的鸳鸯成双成对沐浴在这天地之中。鸳鸯都可以双双对对的、时时刻刻在一起。而我只好把对你的一腔思念之情凝结成的丝丝愁恨,化入落日余晖,想念着你,你知否?

韦庄的这首词表面上是“回到了故居,突然想念起旧时的爱人”的意思,但是没有那么的单纯简单。

一般的思念爱人的词,每一句每一字里都是满满当当的、都要溢出来的思念。但是韦庄思念爱人的句子只在下阙表达出来,上阙写的都是他回到故居洛阳城,看到依依的杨柳从而被触发了自己流落在外的惆怅。如果只是一首单纯的思念爱人的词,为何又要提到故居和自己流落在外的的惆怅?

因为韦庄说的不只是单纯的思念爱人之情,还夹杂着思念故国大唐的感情。第一句里谈到的洛阳是韦庄庄居住过一年的地方,更是充满回忆。在洛阳,韦庄只待了一年,但是他是从长安逃到洛阳的。在逃离长安之前,韦庄和“劝我早归家”的美人依依相别。然后他就再也没有回过长安,更是寻不到当初的那个美人。“此时心转迷”继第一句后明白的点明自己思念故国的感情,看到魏王堤上杨柳依依,牵动韦庄一系列的伤情。加上前面四首《菩萨蛮》所做的感情铺垫,使韦庄的思国之情更切切。

老来还乡,虽然在家乡留下的只有回忆,依旧令韦庄断肠。这样的感觉,谁不会有呢?每个人如果一生顺利,都有暮年时分,那时,不论是在他乡终老还是在故乡安享晚年,凡是想起那十年又十年的岁月,总会柔肠寸断。韦庄虽说“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但他自己在老年时刻回到故居,不还是“心转迷”吗?韦庄的这首《菩萨蛮》,写出了每个人都会有的感觉,给所有已老的人带起共鸣,带起思乡的共鸣。虽然还是那个魏王堤,魏王堤上的还是那些柳,但早已物是人非。

为此,我们才可以珍惜当下,不给自己留下遗憾,或说,不辜负自己的每一个生活过的地方。回忆令人心碎,也令人微笑。往往那可以微笑的回忆只有一点点,但因为想要拥有着一点点可以微笑的东西,不论有意识还是无意识,都在努力着。尽管心里明白,该失去的还是会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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