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你宽厚的背就是一座山。山载着我四处游历,我看到很多山下见不到的风景,你总是耐心地向我娓娓道来。低沉的声音从你的背传到我的小耳朵,仿佛一个小鼓槌敲打着耳膜。
我长高后,你不再背我了,常常打完球后赤膊归来,黄豆般大的汗珠一粒粒从背上滴落,你唤我:“炜炜,来给爸爸擦擦。”你坚实的后背就是我对男人最初的定义,健壮如你,心细如你。从小到大,从物质到精神,你都不舍得我和妹妹受一点委屈。当时的我们幼稚的以为你应该一直健康、健壮,从未想到谁都无法抗拒自然老去的规律。直至今日我方才明白,父母的爱是怎样的无私!拥有的时候多么的受之安然,不懂回报你多一些,再多一些,如今子欲养而亲已不在啊!
十五岁,你宽厚的手牵着我去异地求学,接着又在异地工作,你引领着我一步步顺利地改写着人生的里程碑,你无比耐心的回复我失意时写给你的信……
直到你牵着我放心的把我交给另一个男人,我的心事与不快鲜少再与你提起,面对你不再健壮的身体,不再有力的步伐,不再乌黑浓密的头发……我总是心痛以至默然,我们都是表面矜持漠然内心如火般炙热,我们都不善于表达情感,以至于您这一生中,我们彼此都没有说过一声“我爱你”。
你深知我们在外地工作、生活的压力,对自己的健康状况总是报喜不报忧,所以我真的以为您一切都好,忽视了你的白发,忽略了你的不适,甚至没有在意你说“特别想听到你们的声音,想看到你们”……那年春晚后,你总向我提起那首“常回家看看”,我笑爸爸越老越煽情,却真正心有所动,却仍然因为语短而很少电话。后来才听妈妈说,您常问她炜炜来电话了吗,总是挂念我的所有事情。
孩子如同父母手中的风筝,无论走到天涯海角,那根线永远都扯不断,年纪大了的父母放不动了就想往回拽,可孩子越飞越高越远,看到远处的风景,很难再感受的到线头那端的召唤。
遥远的回忆全是美好,我们从未想过终有一别,我如何接受噩耗传来的那时那刻?!仿佛山倒了!天黑了!不可能啊,怎么可能?你和妈妈已买好来成都的火车票,还买了一个大旅行箱,说以后要常来常往,好好享受退休生活。还有八天我们就要见面了,芊芊每天都在倒数见面天数。
悲伤。无法成语。连夜乘机回家乡,归途中我不断呕吐。第一次经历生死离别,竟然是至亲至爱的爸爸!孤零零躺在那里的是你吗?那红布盖着的瘦小的身形是你吗?那怎么会是曾经伟岸如山的你?我看着你,不停看你,你只是安静的睡着了吧,因为我总感觉你还在我耳边唤我,还在教导我遇事要怎么做……最后一眼永远定格在那刻,爸!他们抬你入那炉子的时候,我终于知道什么是肝肠寸断,终于失声痛哭。我再也见不到爸爸了!
再忆及,只留下天地间的风声、水声和着你的声音,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