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兰河传》
萧红
>> 可是,仍然有美,即使这美有点病态,也仍然不能不使你眩惑。
>> 严冬一封锁了大地的时候,则大地满地裂着口。
>> 一切不幸者,就都是叫花子,至少在呼兰河这城里边是这样。 人们对待叫花子们是很平凡的。
>> 穷人们看了这个竟觉得活着还没有死了好。
>> 生,老,病,死,都没有什么表示。生了就任其自然的长去;长大就长大,长不大也就算了。 老,老了也没有什么关系,眼花了,就不看;耳聋了,就不听;牙掉了,就整吞 ;走不动了,就瘫着。这有什么办法,谁老谁活该。
>> 假若有人问他们,人生是为了什么?他们并不会茫然无所对答的,他们会直截了当地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人活着是为吃饭穿衣。” 再问他,人死了呢?他们会说:“人死了就完了。
>> 春夏秋冬,一年四季来回循环地走,那是自古也就这样的了。风霜雨雪,受得住的就过去了,受不住的,就寻求着自然的结果。那自然的结果不大好,把一个人默默地一声不响地就拉着离开了这人间的世界了。 至于那还没有被拉去的,就风霜雨雪,仍旧在人间被吹打着。
>> 满天星光,满屋月亮,人生何如,为什么这么悲凉。
>> 河水是寂静如常的,小风把河水皱着极细的波浪。月光在河水上边并不像在海水上边闪着一片一片的金光,而是月亮落到河底里去了。似乎那渔船上的人,伸手可以把月亮拿到船上来似的。
>> 人若老实了,不但异类要来欺侮,就是同类也不同情。
>> 这榆树在园子的西北角上,来了风,这榆树先啸,来了雨,大榆树先就冒烟了。太阳一出来,大榆树的叶子就发光了,它们闪烁得和沙滩上的蚌壳一样了。
>> 家里边多少年前放的东西,没有动过,他们过的是既不向前,也不回头的生活,是凡过去的,都算是忘记了,未来的他们也不怎样积极地希望着,只是一天一天地平板地,无怨无忧地在他们祖先给他们准备好的口粮之中生活着。
>> 逆来顺受,你说我的生命可惜,我自己却不在乎。你看着很危险,我却自己以为得意。不得意怎么样?人生是苦多乐少。
>> 可曾有人听过夜里房子会叫的,谁家的房子会叫,叫得好像个活物似的,嚓嚓的,带着无限的重量,往往会把睡在这房子里的人叫醒。 被叫醒了的人,翻了一个身说: “房子又走了。”
>> 有钱三尺寿,穷命活不够。
>> 他们过河的时候,抛两个铜板到河里去,传说河是馋的,常常淹死人的,把铜板一抛到河里,河神高兴了,就不会把他们淹死了。
>> 八月的天空是静悄悄的,一丝不挂。六月的黑云,七月的红云,都没有了。一进了八月雨也没有了,风也没有了。白天就是黄金的太阳,夜里就是雪白的月亮。
>> 大人总喜欢在孩子的身上去触到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