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游《辛弃疾纪念堂》
不管外地还是济南本地的游客,在趵突泉公园看到李清照纪念堂时,脑子里总会浮出《如梦令》里“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的美丽词句。这里有泉有河,有众多的游客相伴,抬头可望千佛山,身后不远便是她从小嬉戏的大明湖,夜深人静时还能听泉水淙淙,看一轮明月挂在天上,映在护城河平静的水面中,想必李清照在此也不会寂寞。
然而,与李清照并称济南“二安”的辛弃疾的纪念堂却建在远离济南市区的遥墙,这里没有趵突泉公园的一年四季人声鼎沸、游人如织,只有绿色的庄稼地与路边偶尔驶过的小汽车,在这大雪节气过后要下雪的阴沉天气中,几片黄叶在寒风中飘落,尤其显得荒凉、萧瑟与寂寥,旁边村落的街角中,偶有几名老人静坐闲聊,问他们知道辛弃疾吗,他们说起那悠远的往事,让我想起那句“白发宫女在,闲话说玄宗”。纪念馆中的雕像腰配宝剑,高大威猛,目光坚毅的望着前方,那眼神中有对未来的憧憬,有对收复失地的渴望,有对靖康之耻复仇的火苗,与世人眼中的辛弃疾是一介书生的形象完全不一样。这位出生在靖康之变13年后,比岳飞小37岁的男孩,出生时即被家族寄予厚望,族里给他取名“弃疾”,正好与汉初名将“去病”形成工整的对仗,族长期望他能如汉初名将霍去病般建功立业,封狼居胥,赶走蹂躏我中原的金兵。年轻时的辛弃疾不负众望,为捉拿叛将,只身率领50人的队伍竟敢深入金兵5万人的大营,活捉叛将后全身而退。这是何等的胆略,如赵子龙孤身去曹营,如霍去病敢率领800人的队伍深入匈奴腹地。
辛弃疾年少在大明湖泛舟时,肯定也吟诵过当时已名满天下,比他年长56岁的李清照的如梦令,“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他攀登千佛山时,在千佛山顶肯定也吟诵过岳父的满江红“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恨不得如霍去病般深入异族腹地,直捣黄龙。他两岁时,岳飞去世,又亲眼目睹金兵的残暴与对中原的蹂躏,发奋努力,学成了一身的文武艺,渴望早日报效祖国,收复失地。然而,霍去病遇到了汉武帝,重文轻武的宋朝不会有也不可能有“汉武帝”,他只能是随之南迁,定居在江西铅山,只能“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只能咏叹“甚矣吾衰矣。怅平生、交游零落,只今余几!”
有人说,济南的泉水是有灵性的,是柔的,就连在寒冷的冬日,都透着温暖的热气,却不知,这泉水是从南山的石头缝中渗出,有着南山的刚性与硬气,辛弃疾在济南出生与长大,这水的刚性、硬气与灵性已深深浸入祖辈与他的血脉中,即使在江西,仍念念着“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他的词豪放为主,与豪放派代表苏轼并称“苏辛”,人称“词中之龙”,虽词以“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的悲愤为主,但也有“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的乐观,有“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细腻,倘若早生几十年,他或许能与苏轼对酒当歌,谈诗词、谈人生、谈仕途的失意、谈失意后的乐观,能与岳飞在校场比枪法、比射术,一起谈文论武,互相引为知音,既在这世上有知音便不会有你的“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也不会有岳飞的“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流传于世……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无论是“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还是“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800多年已过,你已不在,你的词,你的英雄壮举、你的爱国精神,早已沉浸在在济南的水里、济南市的山上、沉浸在国人的血脉中。
纪念堂位置偏僻又如何,你自在济南人、在国人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