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伦多时间21点03分，邮箱里弹出来一份高中母校百年校庆的邀请函，我又想起那个篮球场上的矫健身影和那个领奖台上充满光环的他。
我们用了三年的时间默默关注着彼此，花了两年的时间去等待与寻找，又用了很短很短的瞬间心动和告白，却用了更多的光阴去怀念和感伤。
分手3年了，终归是能够平静地回忆起我们的过去了。
那年北京初春清晨，还带着些许刺骨的寒意。我一只手提着从肯德基买的美式咖啡，另一只手拿着手机跟着导航，出门，左拐，准备提前去北大校园逛逛。
咖啡口送到嘴边，眼睛撇了一眼导航，嘟囔着：地图上的8分钟，我走了这么久还没到吗？
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你好……”
我没端住，有些烫的咖啡泼到了嘴上，手上也被烫到了，一激灵把杯子都扔了，惊呼一声：唔~咖啡顺着下巴流到围巾上，白色羽绒服也沾了不少渍迹。一阵恼火，翻了个白眼，扯了耳机，转身：谁啊？！干嘛？！
“呃…美女…不好意思…对不起…对不起…”
抬头定住视线看见一个戴眼镜大学生模样的男生，手还停在我肩膀的高度。
我深吸一口气，刚准备爆发，还没张口，见他转头对身后另一男生说：“好尴尬，搞砸了。” 他摊了摊手，“好吧，这次打赌算我输了。”
寻着视线望去，是一个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背着耐克斜挎运动包，手插兜的高个子男生，他带着些许怀疑的语气：“凌曦文？”
我定睛仔细看着他，开始在脑中搜索他是谁？好眼熟。“你是？”
他从兜里拿出纸巾，抽出一张，迈开腿走近，修长的手指递到我面前。
“谢谢…“我接过纸巾低头擦拭着咖啡渍。是物化班那个总是考第一的周洋？好像呀！
“我，周洋，市一中高三一班的周洋”。
“我想起来了，物化班的，你总考第一名。”这次终于能准确把脸和名字对上号，我这个脸盲症晚期患者今天扬眉吐气了一把。
“嗳，你们认识啊！我靠！也真是太巧了！”肇事者在旁边惊呼。
我看着他，怒火中烧，衣服上的咖啡渍擦都擦不掉了，还没道歉呢！刚想开口，话又被堵回去了。“对不起，美女，刚刚吓到你了…求饶，求饶。”他双手合十，装作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我。
“这是我大学同寝室同学，季杜峰”。周洋说，“真不好意思，刚刚吓到你了。”
“呃…其实也没什么，回去洗洗应该能洗干净。”歉也道了，怎么也要卖给老同学一个面子。
“你好，我是季杜峰，季节的季，杜甫的杜，山峰的峰”。
“你好，凌曦文。”我把手机放回兜里，伸出手。
“你这是去哪儿？一大早的。”周洋问。
“去北大。”
“巧了，我们也去北大！”季杜峰一拍手。“去参加比赛。”周洋补充着。
“呃…我也去参加比赛。”
“蓝桥杯？“季杜峰问。
“嗯，蓝桥杯，我看时间早着，想先去北大逛逛。”
“嘿！这也太巧了吧！”季杜峰更激动了。
我和周洋没有太多正面的交集，更多的是在考试排名表上看见他的名字。他始终是物化班的第一，成绩拔尖维稳，长相在我这里应该用“干净“这个词形容最贴切。他当时拒绝了校长提名制保送北大，我们都以为他是准备正儿八经考进去显摆自己的能力，结果最后也没有考去北大，具体去了哪里念大学我也不知道。
“林同学，那个，刚刚实在不好意思哈。”季杜峰说。
“没事，我把围巾重新围一下，能遮不少。不仔细看看不出来。”我替他解围道。
“你要是不嫌弃，衣服我给你洗洗，洗干净再送回去，留个电话给我呗？或者QQ号，微信也行。”季杜峰笑着说。
“呃…真的不用了…”
“你小子别想坏心思啊，见着女生就往上扑。”周洋把季杜峰从我身边拉开。
“要不是和你昨晚打LOL输了，我才不会和你打赌！”
“打什么赌？”我好奇。
“老掉牙的赌约，昨晚打排行输了，要给周洋打一学期的热水，林大美女，我们住六楼啊。我说要是出门看见第一个女生，问她要到联系方式，我就不用打水了。”
“是第一个穿白衣服长头发围围巾的女生。”周洋补充道。
“林同学，帮个忙，给个联系方式。”
“没有，谁输谁尴尬。”
“喂，不是吧，天要亡我啊！”
初春的北大校园生机勃勃，湖畔的柳条远远望去能看见隐约翠绿，时不时三两的学生聚在一起坐在湖畔背书，远处传来晨起练习的小提琴声，未名湖的鸭子在水里游得欢快，博雅塔的倒影都跟着跳起舞来。我面朝在湖面，张开双臂，闭眼感受着清晨的阳光，睫毛扑朔扑朔着好像看见无数的星星朝我洒过来。
“凌曦文”，我回过头，是周洋。
“刚刚我同学坏了你一杯咖啡，这给你，给你点了一杯卡布奇诺，算赔礼道歉。”
“谢谢，真的不用再道歉。他人呢？”我把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伸手接过咖啡。
“他和女朋友视频腻歪去了，24小时随时报备的。”周洋笑着说，“那个，你介意我和你一起走走吗？”
“本来就是一个人过来打发打发赛前时间的，多个伴也没什么。”我将暖暖的咖啡捧在手里喝了一口，浓浓的牛奶泡沫夹带着咖啡味，不同于我寻常爱喝的美式。
卡布奇诺，有点甜。
“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你。”
“嘿嘿，我也没想到能遇到老同学。你在哪里念大学？什么专业呀？”我问。
“浙江大学，软件工程。"
“奥~我记得你当年拒绝了校长提名保送北大，原来你去了浙大。还是浙大吸引你呀~”我调侃着。
周洋笑笑没有说话，晨光洒下来，在他浓密的短发上落上一层金黄的晨辉。立体的侧颜在阳光下都变得buling buling的。我一时间竟看得有些岔神。
“你呢，怎么去了南理工？”
“你怎么知道？”我惊讶。
“人人啊，同校高中，我看见你了，介绍上写着本科在读南京理工。我加你好友了，你没有回。”
“呃~我不太上线，应该是没看到。”
“也是，像你这种学霸，要么忙着学习没空闲，要么就是谈恋爱的空隙补个功课，反正都是没时间。”
“我哪儿有时间谈恋爱。你还说我，高中的时候我可听说你上课从来是挑着听课，结果次次考试拿第一。”
“你为什么去了南理工？”周洋停下来转身问我。
我抬眸看着他，轻叹一口气：“考砸了呗，南理工是我那时候最好的选择了。”
“你是物地班里拔尖的，小高考又是4A，说考砸了我不信。高三哪次考试你不在前三？”
“世上哪有那么多事情可以解释呢，许是注定我该去南理工吧~”我有些无奈地笑道。
“我…后来高考成绩出来，我找了很多同学打听你的成绩，他们都不知道。老师那里对分数也都是保密的。”他继续说着，“每次排名靠前的，总想知道他们最后去了哪里…也不枉费在排名表上争这么久，是不是？”
我低头踢了踢草地上的鹅卵石，“你呢？怎么去了浙大？”
“浙大不错~”
“是，浙大挺好。”我回应着，抬头看着未名湖的水，“这么说来，你也是这次比赛A组的吗？我JAVA A组，你呢？”
“和你一样，JAVA A组。”
“加油哈~”
“加油。”
风吹过未名湖的水，撩起一层层波澜。
赛前签到核实本人，乌泱泱的一堆人站在候考区，全国预决赛，氛围多少有些紧张，场内静悄悄的。
“林同学，林同学，林大美女。”我寻这突兀的声音望去，季杜峰手里绕着绳线，甩着准考证，咧嘴笑着像我示意。我微笑不失礼貌地对他摆摆手，从兜里掏出我的准考证挂在脖子上，抬头之际季杜峰已经走到跟前。
“嗳，你的名字是这样写的，名字真好，就是笔画多了些，你是不是每次考试，人家在你写完名字的时候都答了好几道题了，哈哈。”季杜峰打趣。
“和女朋友腻歪完了？24小时报备的那种~”我回敬。
“周洋说的吗？”季杜峰没好气的说，“造谣啊，他绝对是预谋让我万年光棍从良！”气急败坏的样子，有点好笑。
“那不是周洋吗？上届ACM中国赛区总冠军！他带的小组打进了亚洲杯拿了亚军，关键他那时候才大一！决赛那天CSDN推送了一篇他的专访！”
“哇，他居然还会来参加蓝桥杯，这是他第二次参加了吧…”
“这是大神级国字号选手了吧？”
“ACM都拿中国区冠军了，来参加蓝桥杯，不是明摆着特等奖还是他的！”
“哇，他真的好帅啊…比专访上的照片更帅啊…”说着那女生拿出了手机准备拍照。
“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啊…”
“这么好看的男生，喜欢男生也不一定…”
周围的人小声讨论着，我看着季杜峰，满怀深意地笑着。季杜峰看着我，涨红了脸，说：“去去去，我不喜欢男的！取向OK的！”
我知道今天蓝桥杯预决赛名单上有周洋，我知道上届蓝桥杯特等奖得主叫周洋，我也知道ACM拿了中国区总冠军叫周洋，他们是同一个人。但却不知道这个周洋就是他。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周洋是什么样子。CSDN那篇图文日推我看过，第一次好奇想要知道他长什么样，可那天校园网太卡，怎么都刷不出图片，只有乱版的文字。我知道，他是浙江大学大二学生。
大概潜意识里，这样的编程天才应该是黑框眼镜，黑色双肩包，休闲服外加运动鞋，头发有些邋遢，皮肤长不少痘痘的彻底学院派。
“想什么呢？进考场了。预决赛结束一起吃午饭吧？”周洋一只手在我眼前摆了摆。
“啊？哦，好~”我回过神，转身向考场走过去。
“凌曦文，加油！”
我转头，看见他对我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唇角微微勾起，漾出好看的弧度，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有着柔柔的光。“嗯，你也是！”，我也笑着对他做了一个同样的手势。
A组的考场上，监考老师走过来，走过去，机房里除了草稿纸上沙沙的演算声，只剩下点击鼠标，敲击键盘的声音。
答完了前面的题，看了一下右下角的时间，还早，我开始放缓答题的节奏，认真审阅起最后一道编程题。审题至一半，周洋温柔的笑脸忽然在显示屏上清晰起来。我拍了拍脑门定定神，原本消失的笑脸又渐渐拼凑起来。“他在干什么呢？答题速度应该很快吧？“又想着他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分明的指节是那样好看，我晃了晃头，试图集中思路，“天，凌曦文，光天化日，你怎么开始意淫了？！”
预决赛结束后，周洋果然在考场门口等我，然后一起去了离理教最近的农园食堂吃午饭。
“你同学呢？”
“去清华了，他和朋友约好了。”
“我做了北大攻略，农园食堂二楼的西北面食很好吃。”
“羊肉泡馍吗？看来你是真的喜欢吃这个。”周洋笑着。
“啊？”
“你人人的头像就是羊肉泡馍。”
我这才想起来当时在理工丢了一本《C++》，室友说去人人上发校内寻物启事，没准会有消息。吃饭的时候着急注册了人人，头像就是当时拍的，没错，那时候吃着羊肉泡馍。
“你还真特立独行，哪有人把羊肉泡馍作为头像的？”
我捋了捋刘海，不好意思地笑了，“羊肉泡馍不好吗？管饱啊！”
“入决赛有问题吗？”
“嗯~应该没问题~”我想起来考场上的意淫，脸刷的发烫起来，目光躲在刘海的阴影里，不敢抬头看周洋，闷头吃着。
“准备读研吗？”周洋问。
“嗯。你呢？“
“嗯，准备读哪里？”
“还没想好。”
预决赛的结果是周六下午四点出来的，我们三个都进了总决赛。我给辅导员汇报完结果，手机扔在一边，倒在床上。上午考了4小时，有点累，呆呆着望着天花板。
周洋笑起来的样子又渐渐清晰起来，我像是被施了黑魔法，一空下来，他的模样又浮现出来。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在晨光下泛着迷人的色泽。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他比高中时更好看了。
我打了个滚，趴在床上，“哎…怎么回事！”。脑海里却又渐渐拼凑起清晨未名湖畔他的侧颜。
“叮咚——叮咚——”
我翻身下床去开门，是周洋。
“没留电话真不方便，都不知道你住哪个房间，找你还要问一下前台。”他拎起必胜客的披萨盒， “恭喜啊，入总决赛了，我订了披萨，去楼下大厅一起吃吧。”
“嗯，好啊…”我转身去门边踩了一双帆布鞋，一边跳着拎鞋跟，一边说，“走吧，走吧。”
等电梯的时候周洋转过身，“把你手机借给我一下。”
“啊？哦~”我解了锁递给他。
“呐，这是我的电话号码。”说完他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在屏幕上点了点，把我的手机递了回来，“你的号码我记下了。”
“你要女生号码都这么直接的吗？”我接过手机。
“明天比赛一起过去啊，怕找你不方便。”
季杜峰也在大厅坐着，看见我们出了电梯，摇了摇手，“这里——”。
一人一块披萨，季杜峰八卦地问着我们高中的事，吐槽浙大的专业课老师几乎都是男的没有女神上课都没动力，问我南理工是不是有很多帅哥美女，问我南理工软件工程专业的课程安排，讲着讲着，他和我讲起来南京的小吃。
我惊讶道“你是南京人吗？对南京这么熟悉啊？”
“RoboCom南京站比赛，我们在仙林待了半个月。周末坐着地铁把南京好一阵逛，景点没逛多少，东西吃了不少。”
“你也去了RoboCom吗？”
“是啊，周洋也在，我俩老搭档。”
“你也在啊？”我看着周洋。
“嗯。C组。”
“奥，我那时候在A组。”有点失落，“二分之一决赛，被南航PK掉了。”
季杜峰又问我参加过哪些比赛，他激动得不行，直呼：我去，太有缘了，可惜现在才碰面。
一盒披萨被我们干完，我已经有些撑了，后仰在沙发上，突然想到今天赛前，我问周洋，“ACM拿了中国区冠军，你们怎么还来蓝桥杯了？”
“这是个人赛，985，211都在A组。”周洋抬眸对上我的视线，视线里都是炽热。
我躲开他的视线，伸手去够茶几上的水杯。
“他啊，这个比赛一定会报名，我就是个陪跑的，拿个名次，挣点学分。”季杜峰说。
“嗯。”我喝了一口水。
“能进蓝桥杯A组决赛不容易，这可是国组，你以前参加过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季杜峰问我。
“呃，今年我第一次参加。大一预赛的时候，我忙着准备考古筝十级，每天一有空就在跑琴社，那时候功课不是很累，学校事情不算多。大二上学期去和系主任参与了一个人工智能的课题，要做不少报告，补不少课业，还要准备RoboCom，太忙了。所以，这学期才参加了蓝桥杯。”我着急地解释，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着急地解释。
“才女，才女，才女。没想到凌同学，是个大才女。”季杜峰冲我竖大拇指，“你有男朋友吗？”
“我单身。”我立刻脱口回答。
“嘿嘿，你觉得我怎么样。”季杜峰坏笑着，从对面的沙发上起身就要往我这边来。
“嗳，嗳，嗳，”周洋一把抓了季杜峰倒在沙发上，“你别看见个女的就想扑，丢人。”
我起身，戏谑，“嗯~你们俩其实还挺般配的。”。剩两大男生一脸黑线…
晚上，房间里，我在电脑上试做着往年的决赛真题，周洋就从刚建的决赛QQ群内加了我好友：（眨眼的表情包），在忙吗？
我：在做真题。
周洋：噢，明天加油！
我：加油！
回过消息，我已经没办法再去看题了，周洋炽热的眼神和清晨的模样又愈发清晰起来。 “该死，我今天到底怎么了！”我懊恼地摇摇头，双手胡乱揪着头发，起身推开椅子，走到床边，一头扎进被子里，手脚挥舞着：我一定是疯了，疯了，疯了。
决赛的赛场杀得激烈，如果说上午的题是小怪，那下午的题就是终极大BOSS，难度比预决赛提高了不少，推演的草稿纸也用了足足两张。答题时间倒计时结束的时候我刚好点了交卷，长吁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我终于没在考场上又想起周洋的模样，这简直比完成了题目更让我激动。
两小时后成绩出来了，表上第一排写着：准考证号：XXXXXX，浙江大学，周洋，嵌入式设计与开发大学组决赛，特等奖。第二排：准考证号：XXXXXX，南京理工大学，凌曦文，嵌入式设计与开发大学组决赛，一等奖。继续往下看，在大学组二等奖里找到了季杜峰的名字。
QQ群里闹哄哄的，大家都在说着让周洋晚上请大家唱K，热热闹闹的不像刚认识的样子。季杜峰在群里@所有人：周大神不仅专业知识水平突出，唱功也很好！一群人又炸开了说晚上一定要周大神唱一首。群内一同学贴出一张我的专访截图，@我：你是《萌芽》的90后人气专栏女作家？
我：嗯。
一时间，群内再次炸开锅。
“不想唱歌的程序员不是好作家”，季杜峰群内扔出这句话，@全体成员。
大家又嚷嚷着让我今晚一定要唱首歌。
“去吗？”QQ弹出来周洋的消息。
“去，都让你请唱K了，干嘛不去。”我回他。
“嗯，好。”
那天晚上我化妆迟了一些，米白色的圆领羊绒衫，牛仔裤黑色皮鞋搭配着鹅黄色的呢子大衣，出现在包厢门口，我笑着致歉说来迟了。大家起哄让我自罚一杯，谁知周洋抢了过去：这酒，我替她喝了。说完仰头干了那杯酒。
大家吹着口哨，鼓掌，喝酒，聊天，气氛逐渐水涨船高，嚷嚷着让我和周洋上去唱歌。
他问我：孙燕姿的《遇见》会唱吗？
我点点头。
氛围灯的灯光将包厢里的氛围晕染得温暖又暧昧，他拿过麦克风递给我，我微凉的指尖触碰到他温暖的手指。
听见 冬天 的离开
我在某年某月醒过来
我想 我等 我期待
未来却不能因此安排
阴天 傍晚 车窗外
未来有一个人在等待
向左 向右 向前看
爱要拐几个弯才来
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
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来
我听见风来自地铁和人海
我排著队拿著爱的号码牌
阴天 傍晚 车窗外
未来有一个人在等待
向左 向右 向前看
爱要拐几个弯才来
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
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来
我听见风来自地铁和人海
我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
la …………
我往前飞飞过一片时间海
我们也曾在爱情里受伤害
我看着路梦的入口有点窄
我遇见你是最美丽的意外
总有一天我的谜底会揭开
一曲结束，大家冲我俩鼓掌吹口哨，调侃着这默契程度还以为咱俩是男女朋友。
包厢里昏暗的灯光巧妙地遮住了我的脸色，我分明感觉到发烫。周洋俯身下来把脸凑到我眼前：我唱得太好了，是不是。你怎么害羞了？
我推开他，走到角落坐下来，拿起橙汁漫不经心地喝着，心脏咚咚咚地跳得厉害。
九点半服务生过来提示时间差不多到了，大家才意犹未尽的准备收场，季杜峰早就不胜酒力，被大家抬回去了。
周洋问我能不能陪他走走。
“好“ ，我像是被下了盅，压根没想拒绝。
我们俩之间隔着10公分的距离，走在北四环大街上，夜晚的风拂面而来，把发烫的脸一点点的降温。一直快到酒店门口，我们都没有说话。
周洋突然停下来问我：凌曦文，你记得自己高三的时候丢东西了吗…
我惊诧：“啊？我不记得了…”
他笑了笑，从衣服兜里掏出钱包，把钱包摊开转向我：“你自己看。”
街上灯火辉煌，我接过钱包：这是我在浙江大学门口拍的照片。相片里我扎着马尾，一身湖蓝色连衣裙，白色帆布鞋。
那年高二暑假去了杭州舅舅家，我说想考浙大，表姐就带我去了浙大参观，临走前用拍立得在学校大门口拍了这张照片，背面还有我用银色记号笔写的：等我，浙大。2010.07 。“你怎么有这张照片？”。
“中午打完球去你们班饮水机接水喝，不小心碰倒了书，整理的时候发现那是你的座位，我看见书里夹的这张照片，就拿走了。”他似乎在陈述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我刚准备把照片抽出来，就被他抢了回去，“干什么！”。
“这是我的照片，当然要物归原主了。”
“早就是我的了。”周洋挑眉说到，正气凌然。
争抢不过，索性放弃，甩下一句“无赖“，径直无声超前大步走去。
“凌曦文！”周洋追过来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去浙大了吗？”他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顿住脚步，温暖从背后慢慢包围过来，耳畔传来他的声音，有点低哑的，却带着说不出的魅惑。每个字从他的薄唇中吐出，喷洒在我的耳畔： “我，是为了你才去的浙大！”
“什么？”，此时的我，大脑好像被“咣”地一声砸懵了，“那个——你——喝多了，你——”
他打断我的话，“这点酒精不足以让我胡言乱语。“他松开我，把我转过来和他面对面， “有些话，今天不说，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第一次见你，是在高一新生大会上，你作为学生代表发言，你的声音很好听。后来在校报上看见你的文章，文采很好。有次月考评卷，语文老师把你的考场作文作为范文复印分给班里同学赏析，你的字很好看。你好像时不时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你的名字也时不时被我听到，慢慢地我好像没有办法忽视你的存在了。我想着能不能也出现在你的视线里，可我们分班不同，你那时候成绩太好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考第一。只有考得比你好，你才能注意到我。”
他叹了口气，“高考后你突然消失了，没有你的消息，也打听不到。升学宴上语文老师说你去了南京，就再没有其他消息。直到人人推荐了你的名片，我才知道你去了南理工，学了计算机。我不敢去打扰你，不知道你有没有男朋友，但我又不甘心，大一下学期，我转专业了，从化学系转到了计算机系。”
“所以？”我木怔怔地，“所以，你参加了几乎所有全国性质的比赛。争取第一，也是为了让我看到你的名字？”
“是，你注意到我了，不是吗？” 周洋短暂的无声，“蓝桥杯，唯一一个个人赛，没有组队组别分级赛制，我肯定能遇见你的。可是两年了，那么多比赛，我直到现在才和你遇见。”
“原本，我只当昔日同学偶遇，和你打个招呼，可是我发现做不到…你说你没有谈恋爱，我就知道不能再错过你了。“他扶住我的肩膀，一字一顿，“我喜欢你，凌曦文。”
我还来不及消化这段沉重的告白，“我今天累了，先回去了。”
小跑进大厅，逃进房间。晚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最后迷迷糊糊睡过去没多久，手机闹铃就响了，9点要去参加颁奖典礼。
我拖着步子走到卫生间，洗漱化妆遮黑眼圈。想到昨晚周洋对我说的：我喜欢你…
未名湖畔晨辉下周洋的样子又开始在脑海里清晰起来，“他是为了我才去的浙大！他从化学系转到了计科系。他为了让你看见我的名字参加了那么多比赛…他把我的照片放在了他的钱包里…”
“你也是喜欢他的，你也是喜欢他的…”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喃喃自语。
收拾好出门，去北大礼堂参加颁奖典礼，一路上我都想着该怎么和周洋打招呼。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还是？好吧，座位是按照名次排的，周洋的位置就在我旁边。他穿着一身休闲正装，胸口别着浙江大学的校徽。他看到我，拍拍旁边的座位示意我坐下。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敢来了呢。”他看着我笑。
“不就是表白吗？从小到大，不知道被表白了多少次。”我仰着下巴高傲地说。
“哦？！那你昨天晚上为什么落荒而逃？”他挑眉，“难不成，你被我感动到了？嗯，或者你也喜欢我，你被我俩这种默契吓到了。”他将脸凑到我眼前，“逃跑的行为，欲盖弥彰。”
“…你别太自信…”
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台上老师说了什么，我全然没有听进去。直到周洋拉了我的袖口，“走了，领奖了。”
台下观摩的学生掌声雷动，我们捧着鲜花和证书对着台下微笑致意。身旁的周洋往我这里靠了靠，说：来浙大读研吧，我等你。
我转头抬眸，对他点点头，笑了。
“做我女朋友吧。”
“好。”
周洋笑着示意我看前方：别看我，看镜头。
回酒店的路上，周洋拉着我的包，“把包给我吧，奖品你背着沉。“。我很自然地把包取了下来递给他。
季杜峰看看我，看看周洋，手指着我俩：你们俩，有事。昨晚我喝多了。我错过了什么…
我俩心照不宣地笑着。
季杜峰懊恼，指着周洋：周洋，你这个王八蛋，你趁我喝醉，对凌大美女下黑手！啊！为什么命运如此不公…”周洋一巴掌把季杜峰的指头拍掉，“不要惦记她，她是我女朋友。”。
从北京回来后，我开始在人人上发动态，开始分享生活里的小事。
金陵城里旭日和风，南理工的二月兰开了。我在人人上更新：二月兰都开好了，好美。周洋秒速评论：西子湖畔的景和你更搭。
6月的一天晚上，我在自习室看书，视频邀请弹出。我悄没声息地从阶梯教室后门溜出来和他视频。
“他们说想看看你。”他背靠着桌子，指着后面的人说。一群人，男男女女。背景应该是烧烤店，一桌子的烤串和东倒西歪的啤酒瓶。
“你喝酒啦？”
“班长过生日，请大家吃饭。”季杜峰抢先和我打了招呼，说周洋藏着我生怕被抢了。
和大家一一打过招呼，周洋便开始自顾自的和我聊天：曦曦，我好开心，我好开心在北京遇到了你。
“周洋，再不过来桌子上都要被季杜峰扫荡空了。”
“他在北京就见色忘义了！给我给我，周洋又不吃羊肉串。”季杜峰的声音。
“你，不吃羊肉吗？”我小心试探问。
“嗯，但我爱吃羊肉泡馍。”周洋的眼神温柔至极，“你喜欢吃的羊肉泡馍，我也喜欢。”
我觉得周围洋溢着幸福的粉红泡泡。那晚，周洋的人人更新状态：遇见你，真好。我，秒赞。
期末将至，除了图书馆，实验室，教室，食堂和宿舍，每月的《萌芽》约稿，周洋占了我剩余生活的全部。那么忙，却总能在看见他的一瞬间，满血复活。
爱情果然是滋润写作这块土地最好的养料，我在《萌芽》上先后发表了《北京故事》和《曾属于我们的时光》两篇小说，第一人称视角，反响热烈，书迷都在反馈，问这是不是我的真实故事。
“曦曦，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是在北京的时候见色起意，还是在高中的时候就对我一往情深？”
我想起高三为了节约时间，不吃晚饭赶回宿舍洗头。进宿舍，拧开热水瓶盖子，撕开泡面袋塞进盖子里，倒上热水，用衣夹夹住袋口，放在阳台上。等洗完头出来，泡面正好泡开，我就在阳台上一边晾头发，一边吃面。
上铺在我旁边指着：曦曦，那个，周洋，2号球衣，帅不帅？！
其实我早就在人群中看见他了。
他半旋身后，如魔术般抓住了已经飞到头前的篮球，双手一沉，握着球放在腰间，接着右手单独轮起了篮球，划出一个美丽的半圈，侧着身将篮球砸进了篮筐！转身和队友击掌庆祝。女生宿舍的阳台上响起掌声，他抬头把视线投过来，我却生怕被看穿了心思，闷头吃起泡面来。
“临时见色起意哪里比得上一往情深。”
他在电话那头笑出声来。
大二下学期临近期末，系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告诉我多伦多大学的交流名单下来了。我，在名单上。我早已经忘了上学期提交申请表这件事，以为迟迟没有消息是落选了，毕竟全校就2个名额。
“如果我去多伦多了，你怎么办？”我坐在楼梯上，艰难地打出这句话在对话框里，犹豫不决，最后点了发送。
“？？？”周洋发来一串问号，随即视频接入，他在饭堂。“怎么要去多伦多了？”
“上学期提交的申请，没想到过了一学期才接到通知。”
“什么时候走？去多久？”
“9月份，去一学年”，我的表情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视频两端短暂沉默，他从座位上起来，转身向门外走去，周围人声渐弱， “好”。
“嗯？你没有不舍得吗？”
“多好的一件事啊，一学年而已。”
我泪眼巴巴地看着他。
随后的七八月份，集中培训语言，扩展词汇储备，了解北美文化和加拿大文化，选择需要修学分的功课，愈发忙碌。晚上躺在宿舍和周洋视频：“对不起，陪你的时间好像特别少了。” 他可怜巴巴地说：“怎么办，你还没走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我说：“不想去了，好远。好怕你禁不住诱惑。”
“放心，我保证守身如玉。”，他做出发誓的手势。
Email弹出一份记事本转发，发件人是：周洋。QQ弹出：“曦曦，我的人人账号，微信，QQ，校内邮箱的账号密码都在邮件里，欢迎随时查岗。”
”傻瓜，我相信你。”
2013年8月底，我随省学生代表团前往多伦多大学开始为期一学年的交流访问，我和周洋开始了12小时的时差。多伦多的生活，太忙碌了，没有时间分享状态，人人又被搁置。
我被分在一对菲律宾裔的寄宿家庭，二楼的房间住着一个新加坡的心理学国际生，叫Jessie。房东太太说她是个情场老手。
每天起床洗漱的时间都会周洋视频，那会儿北京时间晚上六点。
“想我了吗？”我含着牙刷问周洋。
“曦曦，你知道你现在自己多可爱吗？”视频里的他笑着问我。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随手扎的蓬乱丸子头，头上箍着洗脸发带，穿着米奇睡衣，满嘴的牙膏泡泡，“丑死了！不许笑！”。视频持续时间一直到我出门，他去准备晚自习。
Jessie时常调侃我是在建立契约恋爱关系，每天固定的时间做固定的事。
一天，Jessie彻夜未归，再次见到她是第二天早上，我下楼准备出门上课。Jessie和我在楼梯上擦肩而过，我闻见她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她扶着楼梯，转身问我：“V，你和你男朋友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我愣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我和周洋，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了？我们好像没有牵手，没有约会，也没有更近一步的发展。唯一一次亲密，是在北京，唱K回来的那晚的拥抱。
Jessie：你们不会还没确定关系吧？
我：……
Jessie：柏拉图式爱情吗？
我：……
Jessie：有什么意思？
我：…
再后来呢，周洋参加课题项目，我在多伦多更加忙碌，不知不觉我们之间的联系只存在于他在我凌晨2点睡梦中的时候给我发了消息“曦曦，我好想你。“，而我在醒了以后才珊珊回复“很快，很快我就回去了。“，那时他已经跟着老师和组员进了实验室。
我开始会把手机在手里翻来覆去，我和周洋之间的联系频次，变低了。
“V，你知道感情最怕的是什么吗？”，Jessie看着我，“是时间和距离。”，我自信满满：“不会的，他等了我很久。”
Jessie：“你信任他，你也能信任他身边的人吗？你知道他的周围都有谁吗？“，她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V，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离不开谁，不要以为自己有多特别，多重要。”
我不以为然。
2013年12月，周洋问我寒假回不回国。我回复说因为要置换国内学分，所以打算寒假的时候再补几门课，下学期可以轻松一些。他有些失落地说：好吧。我哄着他：快啦，快啦，我很快就回去啦！
离圣诞节还有一周，多伦多的节日氛围已经非常浓厚。和室友去Eating Centre买生活用品，我站在这棵多伦多最大的圣诞树前拍了一张照片。回去用PS把周洋P在了我身旁，欢欢喜喜地给他发过去：真想你就在我身边。
我看着聊天界面上：对方正在输入…对方正在输入…对方正在输入…反反复复长达2分钟。
周洋：（QQ的玫瑰表情包和亲亲表情包）
多伦多时间周五晚上7点，我坐在书桌前，拿着iPad给周洋发起FaceTime，第一次无人应答。过了半小时，再次发起邀请，秒接。他睡眼惺忪。
我：吵到你了吗？
Jessie端着盘子敲门进来，说这是她跟房东太太新学的面包，还煮了两杯美式，邀我一同品尝。我让她放下盘子，稍等我一会儿。Jessie低头看屏幕：这就是你男朋友呀？
我笑嘻嘻地：“帅吧？”，视频里响起类似抽水马桶的声音，我说：“你在哪里呀？”
”嗯？“他短暂停顿，“在学校门口的快捷酒店。”声音依旧懒洋洋。
我：“昨晚没回宿舍吗？”
“昨晚在实验室调BUG，因为核心程序出了问题，一直和组员忙到很晚。出来的时候都过了宵禁时间，宿舍进不去了，大家又饿了，出来吃了宵夜，只能住宾馆了。”
我愈发心疼：“好吧，不打扰你了，快再睡会儿吧。”
“嗯。”周洋伸出手在屏幕中我脸的位置捏了一下，“曦曦，我好想你。”
“我也一样。”临末挂视频，我还提醒着：“你别忘了去吃点早饭，不然上课会肚子饿。“周洋说：“好，知道了。“
起身去茶几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谢谢。”我对Jessie说。室友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V，他说谎了。”，我摇一摇食指，说：“我相信他。”
她摇摇头，“抽水马桶声音响起的时候，他的眼睛向上看一眼，说明他并不想这个声音出现。他随后舔嘴唇是一种安慰行为，能让他紧张的心情得到缓解。他在和你解释之前，食指蹭了一下鼻尖，说明他想要撒谎或者想到了坏主意，当然也可能他是紧张。他解释的时候眼睛向左转动说明他隐瞒某些事实。V，你觉得这两种微动作凑在一起，撒谎的概率有多大？”Jessie坐在床尾，双手撑在身体两侧，翘着二郎腿，晃动着脚上的拖鞋，扬着眉毛，一副“被我看穿“的得意表情，“V，他在撒谎。你要真的认为自己对他足够放心，那我无话可说，你没救了。“
彼此这段时间持续走低的联系频次，让恐惧和不安在我心里逐渐放大。他说他们去吃了宵夜，我打开地图，定位到玉泉校区，找周边，哪里还有23:00以后还在开门的小吃店？我可以去问季杜峰昨晚发生了什么，但我没有。因为我此刻抬头看了他的课程表，周五上午没有课。刚刚末了的叮嘱，却让他不经意地露出了马脚。我并不想再次体会被人拆穿的尴尬。
当晚我订了回国的机票，彼时2013年12月22日。
第二天坐在皮尔逊机场T3航站楼的候机厅里，我还在想着如果周洋找我，我该给我他什么借口不接电话，不接视频。可当我落地北京转机的时候，发现手机里根本没有他的任何消息。13个小时25分钟，他没有找我。呵~此时北京时间12月23日，晚上19点。我给他发消息：我准备去图书馆了。么么哒~
北京时间当晚23:45，我拖着疲惫的身体，抵达萧山机场，QQ终于进来两条20:00发来的消息：乖，我在自习。照片：一本摊开的《编译原理》，几张草稿纸 ，还有一只我从来没见过的哆啦A梦保温杯。
“呵，你什么时候有带保温杯的习惯了呢？”我在心里嘲笑着我自己，“还是那么可爱的哆啦A梦，真的是和你的气质不符啊。”。
失眠的人，无非有两种，一种是手里拿着手机，另一种是脑子里有个剧场。而我，此时此刻全占了。
我躺在浙大旁边的全季酒店1102房间的床上翻来覆去，此刻12月24日凌晨01:45。突然想起邮箱里那封从未打开的Email，密码都是ZYiLXY1314，zyilxw5201314，zyilxw/1314520。那一瞬间，我真的告诉自己，算了吧，不管他做了什么，我都原谅他。
可是，我容忍不了我们的感情带着虚假和欺骗！
我登陆他的邮箱，从第一页浏览到最后一页，没有异常。登陆QQ，列表的第一个分组里的唯一的那个人是我，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所有的女性好友，没有异常。登陆微信，微信里寥寥无几的几个人，一个个点开朋友圈，没有异常。登陆人人，我的手指向上滑动着页面，看着他之前的动态，自11月份开始的每一条新动态都有同一个人第一个点赞。点进头像，查看资料，是个同校传媒学院的大二女生。
再翻她的个人主页：
2013/12/23/20:25 嘤嘤嘤，某人陪我补大作业。（照片里有粉色的哆啦A梦保温杯。）
2013/12/22/11:02:16 分享了一首歌，Westlife的《Tonight》，1，1，0，2，周洋点赞。
……
2013/10/02/22:00 他今天对我笑了
………
2013/09/24/22:14 今天选修课，他坐在我前排。
……
2013/04/28/21:02 他不喜欢吃羊肉。
……
2013/04/02/20:03 恭喜呀又得奖了
我像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患者，手不自主地将鼠标滚轮向下滚动，所有的证据都在对我叫嚣：看吧，事实就是这样。一个女生，当她想要一探究竟的时候，是可以把状态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一字不落的。此时12月24日早上5:03，我彻夜未眠。六点半，起床，洗漱，化妆，遮黑眼圈，确定没有异样后出门。
在宿舍楼下我给周洋打电话，嘟嘟两声，接通。
“周洋，我在你宿舍楼下。”
“嗯？”
“真的，我在你宿舍楼下。”
“曦曦，别闹，这个点你应该是吃了晚饭，在图书馆自习。”我想起Jessie和我说的契约式的恋爱关系，固定的时间做固定的事。【呵~你已经算准了我那时候该干什么吗？】
“我真的在你楼下，骗你是小狗！”
短暂沉默后，我抬头向6楼阳台望去，周洋的脸出现在视线里。我伸手向他挥挥，“看吧，我真的没骗你。给你10分钟洗漱，快点下来抱我。”我撒娇道。
十分钟后周洋出现在宿舍大门口，我跑过去抱着他，“周洋！好想你…”。他拥抱我的动作迟疑了两秒，我抬头，“怎么了，吓到你了吗？”。
“被你惊喜到了。”他的双手圈上我的腰，“不是说不回来了吗？什么时候到的，也不提前说，我好去接你。”
“想你呀，我昨晚到的，你那会儿都睡了。今天平安夜，怕你太孤单，打飞的来看你，快说感动到了没有？”我仰起头，充满期待地问他。
“嗯，感动。”周洋圈在我腰上的力量紧了紧。
“你衣服好香呀，是金纺薰衣草的味道。”我把头埋在他胸前蹭了蹭。
大概经过30秒的沉默，我松开手，“人家还没吃早饭。昨天在飞机上飞机餐太难吃了没吃饱，现在好饿啊，求喂食。”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牵过我的手：“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爱撒娇？走，带你去尝尝浙大的早餐。”
我说今天想陪他上课，陪他去自习，看他打篮球，想体一下校园情侣的日常。他笑着说：都满足你，都满足你。递过来一盘秋叶煎饺，“曦曦，这个好吃。”。
当我和周洋手牵手出现在教室后排的时候，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季杜峰拿着书跑过来扔给周洋，滑坐进前排的座位，推了一下眼镜，双手撑在课桌上，凑近了对我扫视一番：我去！我没看错吧？凌大美女，你不是应该在多伦多吗？
“打飞的回来陪某人过平安夜。“，我手撑着下巴，盯着周洋，目不转睛，笑嘻嘻地说：“顺便，宣示主权。”季杜峰抬手：行行行，打住打住，拒吃狗粮。
周洋用食指蹭了一下鼻尖，把笔从书上抽了下来，在桌子上敲了两下，对季杜峰说：还不走，当电灯泡啊！
Jessie说人在说话的时候用食指蹭一下鼻子代表紧张，撒谎，坏主意。那么周洋此刻，就是紧张。我来宣示主权，他紧张了。他紧张什么呢？为什么要紧张呢？
换季杜峰的话来说：你要是站在周洋身边，这厮一定是一整天I am the king的骄傲表情。周洋谈起你的时候，眼睛里都是光。
我真的是讨厌极了自己现在的样子！
“好累，坐了那么久的飞机还要陪你上课。下午选修课我不去了，回酒店睡觉了。晚上再陪你。”我啃着酱爆鸭和周洋怨念着。
“那你回酒店休息，下午课结束了我去找你。好不好？”周洋捏捏我的脸说。
“嗯嗯，好啊好啊。”我点头开心得说到。
他大概是没有想过我会在阶梯教室里亲眼目睹他和那个女生耳鬓厮磨的样子，也没有想过我会这么淡定地上完课才假装走过去和他招呼。对不起，我至今想起来他那错综复杂的表情，就觉得自己十分骄傲。
“周洋，好巧，居然在这里碰见你。”开场白和那年北大未名湖畔如此雷同。 “这是，你女朋友？”
“你好，我是周洋的高中同校同学。也是…”我看着周洋的表情，真的是比吃了屎还不是滋味的样子。
“嗯？她还不知道吗？”我对周洋说。
“也是什么？我不知道什么？”女生在旁边问到。
我看着周洋，俨然一笑，“也是竞争对手。我俩经常一起在赛场角逐。”
“你也是计科的？”
“对呀，他没和你提起过我吗？喂，周洋，你也太不厚道了。亏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你也不给介绍一下你女朋友。”我转头对女生说，“你长得就像周洋女朋友。很高兴认识你。”
“我叫陈蓓蓓，传媒的。很高兴认识你。”
“我还有事，先走啦，下次有机会再聊。”
我们相恋的故事太精彩，结局却搁浅。是我那日在北大领奖台上不该那么轻易地点头还是如今我本应该装聋作哑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他没有追出来。
周洋，我们之间，完了，再也回不去了。
回到酒店，浑身无力地瘫在床上，此时身旁的手机铃声不断。电话，FaceTime，QQ，微信，人人不断弹出。 在房间聒噪了十分钟后， “曦曦，你终于接我电话了，我们聊聊。”
“你来全季酒店1102房间，我等你。1102，你不会不认识吧？”
去镜子前整理好自己泡了一杯浓咖啡，真的是好累。敲门声响起，周洋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只言片语淡淡而谈：有什么解释的说吧。我听着。
“曦曦，第一次，唯一一次。”
“所以呢？你现在是想让我原谅你？”
“你为什么不肯和我说实话呢？”，我叹了口气，“1102的这个数字你不熟悉吗？你俩都搞到床上了，你还想让我怎么原谅你？”
周洋震惊地看着我，“你都知道了？”
“怕是爱到深处才会每次开完房就会在人人里含沙射影地掐着点发状态吧？而偏偏这种模糊不清的暧昧状态，你们每次都会互相秒赞。一开始我还想不通这是什么神操作，大概这就是和剧本里的事后烟一样的感觉吧？你俩是不是开心兴奋特别幸福？”
他沉默不语，眼睛红的仿佛要喷火了一般。
“你知道像你这种高冷，沉默是金的男生为什么让我稀罕吗？就是至少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不用担心你会背叛欺骗我。我在国外的这段时间，我从来没有担心过你会出轨。恰恰，我觉得对你充满亏欠，人家谈个恋爱耳鬓厮磨形影不离煲电话粥都不用掐时间算时差。我总想着寒假里多补几门课提前拿到学分，这样我就可以早点回国。我甚至想象着那时候拎着行李箱站在你们校门口和你重逢的样子，不应该是昨天晚上那样，一个人带着不知名的滋味不懂怎么面对你。我反复告诉自己，我是回来拥抱你的，不是来…捉奸的。”说到最后我都觉得自己没有力气，双臂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
周洋伸出手要抱我，我退后一步躲开了，“周洋，我们之间，完了。”
“曦曦，我错了。我和她，真的是意外。我想你，可是她又那么像你，声音也像，身形也像。我想你。”
“你是觉得你能淡然地回去和她说你只是把她当成我的替代品来了几炮还是说你觉得我可以大方到能和别的女生共用一个男朋友？周洋，我在你眼里，这么轻贱吗？”我的话语，冷若冰霜。
“曦曦…”
“你走吧…把门带上，谢谢。”
我望着周洋的背影，眼泪在那一瞬间夺眶而出。我们今晚本来可以开开心心去看电影的，可以一起快乐的过平安夜。
记得室友和男朋友去看了刚上映的《钢铁侠3》，让我好羡慕，我说：周洋，我们什么时候一起看电影？
他回复说：“不然就今晚吧？”
“啊？怎么看？”
“选一部电影，进度条拉到同一位置，我们就是一起看了！”
“幼稚。”
“傻瓜，先安慰安慰你，省得你羡慕人家。下次我一定带你去电影院看。”
“要不今晚我们看吸血鬼题材的吧，我从来不敢自己看。”我说。
那晚我们一起看了《暮光之城》，视频小窗始终悬浮在电脑右上角。
我说：贝拉有爱德华。
他说：你有我。
不过，这，都是回不去的过去了。
我想我和周洋的这段感情，我太胆怯，他太自信，我们终究会分道扬镳的。
后来怎么样了呢？
我再也没有发过动态，2013年回国后，我开始忙着申请加拿大院校的研究生资格。
季杜峰倒是时常给我发消息问我在干嘛，我都借口在图书馆复习没有时间闲聊。而他，每次回复一个“好，你忙。”就再也没有其他消息过来。
考研报名的那天，季杜峰给我打来电话，我挂了又打进来，反反复复，最终接了电话。
“凌大美女，你考浙大吗？”
“…”
“我问你，考不考浙大了？你…”
“是周洋让你问我的吧？”我打断了他的话，“我去不了浙大了。”轻叹一声。
许久电话那头传来周洋的声音，久违的，“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告诉我为什么！”周洋大声问我，“即便你恨我，但浙大不一直是你梦寐以求的吗？”
“不想去了。”
“那你去哪里？”
我挂了电话…屏蔽了号码…
14年2月，我已经完成了滑铁卢大学和多伦多大学，渥太华大学的研究生申请，陆续收到了Offer。14年4月底，我在人人上发表了继上次退出登录后发的最新两条连续动态：
第一张照片，加拿大驻华大使馆。标题：你好。第二张照片，晨光下的北大未名湖。标题：再见。
季杜峰在下面回复：？？？
随后小窗私信：凌大美女，你这是去哪里？我想了想，回复：去加拿大。
季杜峰：读研吗？？？
我：嗯。
季杜峰：哪所？？？
我：多伦多大学。
季杜峰：………！！！
至此注销了人人。
再后来，我和周洋在乌镇互联网大会上重逢。彼时的他已经褪去了那份年少，多了几分成熟，西装革履，仍然掩饰不了那份帅气。然而，那个高中三年我时常借着在阳台上吃泡面的机会偷看打篮球的那个男生，当年北大未名湖畔的再次怦然心动的那个男生，终究是过去式了。
再见，周洋。
祝安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