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作者
阿道司·赫胥黎,多产的英国作家,来自著名的顶级科学世家赫胥黎家族,著有《美丽新世界》《岛》等。
关于本书
《美丽新世界》虚构了公元2532年的社会,这是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都受着控制的社会。在这个“美丽新世界”里,由于社会与生物控制技术的发展,人类从胎儿开始就接受工业社会的肉体和心灵驯化,成为社会机器的完美螺丝钉,人类的独立个性被彻底抹杀。
核心内容
本书讲述了在虚构的“新世界”里,一位来自“野蛮人保留区”的野人约翰闯入新世界。他身上的传统观念与新世界的道德发生剧烈冲突,试图以自己的力量“唤醒”新世界的人们,但最后他意识到毫无意义,最终自缢身亡。
作者警示我们,随着工业化生产分工的发展,科技的进步,人性将会受到越来越强的挤压。对人性的扭曲可能不是来自外力的压迫,而是借助于为我们量身定制的享乐。
这期音频给你介绍的小说是阿道司·赫胥黎的《美丽新世界》。这是一部科幻小说,但它的影响力却远远超出了科幻圈。
著名媒体文化研究者尼尔·波兹曼在自己的书《娱乐至死》的前言里写道:赫胥黎担心的是,我们将毁于我们热爱的东西。为什么“我们热爱的东西”会毁掉我们?赫胥黎的预言到底是什么?要讨论这一点,我们先来了解一下《美丽新世界》的作者,阿道司·赫胥黎。
赫胥黎出身于英国一个非常有名的科学世家,他的祖父是著名生物学家,还是达尔文的支持者,写过一本著名的书《天演论》。他有一个兄弟是世界自然基金会创始人之一,另外一个兄弟获得过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从他的这些亲人取得的成就上,你就能看出,赫胥黎从小生活在科学环境里,对生物学、神经科学的前沿理解,是当时的普通作家比不了的。
在写《美丽新世界》之前,赫胥黎写的都是更现实主义的社会讽刺小说。当他把科技前沿进步和社会矛盾结合在一起,开始探讨两者可能出现的交互关系的时候,这篇《美丽新世界》就诞生了。
《美丽新世界》属于反乌托邦小说。所谓反乌托邦,可以理解为“乌托邦”的反面。乌托邦这个词的意思,指的是“不存在的好地方”。本来乌托邦这个词寄托的是人们对理想世界的向往,但是到了二十世纪,随着科技进步和社会的剧变,知识分子开始探讨社会和科技的一些深层次问题,于是诞生了反乌托邦小说。这篇《美丽新世界》就是这一类小说的代表作。
顾名思义,反乌托邦就是“不存在的坏地方”,你可以理解成通过虚构一个可怕的世界,来提醒人们关注现实中的问题。如果说乌托邦是寄托了作者对美好世界的幻想,那反乌托邦则是寄托了作者对未来的担忧,因为作者觉得“还不存在的坏地方”将来非常有可能到来,所以必须要警示大家,让大家一起来避免这样的世界。
那么,我们现在就进入正题,分三部分来解读这位顶级科学世家出身的作家的恐怖预言。
首先第一部分,我们先看看这个“可怕的未来”到底是什么样的。
然后第二部分,我们通过小说的故事来探讨一下,为什么这个可怕的未来叫这个好听的名字,“美丽新世界”。
第三部分,美丽新世界里面的所谓的幸福生活,为什么让我们感到恐惧。
下面就先给你介绍一下“美丽新世界的可怕未来”。
第一部分
反乌托邦小说既然是用可怕的未来来警醒世人,那最重要的自然就有这个关于未来的设定了。这篇小说的设定即使今天看来,也是相当惊悚,甚至到了奇葩的程度。小说的基础设定是这样的:
到公元26世纪左右,科技发展已经让人类社会进入了一个高度流水线化的超级精细分工社会。通过生物工程技术的发展,人类已经抛弃了自然生育,后代则是通过人工授精、体外培养的方式来繁殖。胎儿的整个发育过程根本不在母体进行,而是体外试管授精之后在培养瓶中开始发育。通过“繁育中心”这种工厂化机构,培养瓶以流水线的方式提供营养、氧气、激素的供给。胚胎从小瓶子换到大瓶子里,最后婴儿就像产品出厂一样出生。
通过这样的流水线方式,新生儿在出生前就像工业产品分级一样划分为五种“种姓”,从高级到低级分别叫做:阿尔法(α)、贝塔(β)、伽玛(γ)、德尔塔(δ)、厄普西隆(ε)。
这个种姓制度很像印度,但比印度的种姓制度还要可怕得多。印度种姓制度下,至少大家先天还是一样的人类,但在“美丽新世界”,五种种姓出生前就已经完全不一样了。胚胎繁育中心在胚胎发育早期就筛选过胚胎健康程度,然后在发育过程中还根据不同种姓提供不同的营养供给。低种姓不光营养少,连氧气供应都限制,就是为了让低种姓婴儿出生的时候智力就很低下。
印度种姓制度是社会限制高种姓从事好职业,低种姓从事差职业,美丽新世界是在天生的智力和体力上,限制了低种姓根本不可能从事高级职业。
这只是开始,既然婴儿都不是从母体出生的,当然也不会接受家庭教育,儿童都通过社会教育中心进行集体教育。通过类似条件反射、睡眠洗脑的方式,保证不同种姓的人只会喜欢社会规定让他们喜欢的东西。比如最低种姓厄普西隆(ε),专门让他们一摸到鲜花就电击,让他们形成想到大自然植物就恶心恐惧的反射,这样避免他们在野外娱乐浪费时间和社会资源。
总之,通过胚胎繁育控制、儿童洗脑教育的多重手段,美丽新世界里面所有人在成年的时候都会变成社会一个完美的螺丝钉。不管高种姓还是低种姓,各个阶层的人都非常适合,也非常热爱自己的工作。社会流水线中,大家都各就其位,整个社会因此非常稳定。
不仅如此,美丽新世界里面的社会还给所有人提供了大家满意的娱乐。每个人都可以吸食一种叫做“唆麻”的精神药品,让你产生幻觉而快乐。同时,社会上电影、音乐、运动各种娱乐非常齐全,因为社会规划稳定,物质丰富,战争、饥饿、疾病基本都被消除了。可以说,所有人都安居乐业,衣食无忧,甚至整个小说里面没见过一个人加班。
这是小说非常不同寻常的一点。在其他反乌托邦小说里,普通人民生活很痛苦,都憋着想要推翻这个社会。但是《美丽新世界》里面,几乎所有人觉得自己过得非常幸福美满,别说推翻这个社会,连离开现代社会去外面旅游一天,整个人都不好了。可以说,美丽新世界里面,几乎解决了人的一切需求,没有矛盾。
当然,如果没有矛盾,小说就没有故事了。怎么办呢?作者只能从“美丽新世界”的外面引入矛盾进来。小说里面,一个最高种姓阿尔法(α)的学者, 名叫伯纳,他和自己一位贝塔(β)种姓的性伴侣,出去旅行。——注意,是性伴侣,因为这个世界没有了婚姻,也没有独占式的爱情,只有为了玩乐而临时结成的性伴侣。
他们去哪儿旅行呢,去“野蛮人保留区”。说是“野蛮人保留区”,其实就是类似我们当前的文明社会。保留区的人像我们现在的人一样生活、结婚、自然生育、家庭教育,在美丽新世界的人看来,就是原始的野蛮人了。
这两个高种姓的“新世界人”在这个保留区意外发现了一位本来不属于保留区的女人,叫做琳达。琳达本来也是“新世界人”,是贝塔(β)种姓,但是在二十多年前在保留区旅行的时候,意外和其他人走失,就被困在了保留区,一困就是二十多年。本来“新世界人”是抛弃了自然生育的,但是琳达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儿子叫做“约翰”。
这个约翰不是和“野蛮人”生出来的,约翰的父亲是当年琳达来保留区旅行时候的性伴侣,是阿尔法种姓。本来在新世界不允许自然生育,琳达本来应该堕胎,但是“保留区”没有堕胎中心,琳达连家回不去,更别说堕胎,约翰就生了下来。
在这里,作者创造了“约翰”这个非常珍贵和独特的样本。他的基因来源是文明的“新世界”高种姓,但从小在“野蛮”的“旧世界”长大,接受的是旧世界的文化观念。伯纳见到约翰之后,马上就明白这个“野蛮人”的珍贵之处,这是一个天然的研究对象。所以他打报告,把约翰和他母亲琳达都带回了新世界。
母亲琳达重返新世界当然很高兴了,生活品质重新恢复,关键是又有了唆麻这种迷幻剂可以服用。但是约翰来到新世界以后,却发现哪里都不顺眼,哪里都不对头,哪里都觉得无法接受。这种冲突在约翰爱上了一个新世界的女人之后发展到无法调和,约翰觉得对方滥交式的情感关系非常肮脏,对方觉得约翰独占式的欲望野蛮又恐怖。
在约翰对这个世界充满怀疑的时候,他的母亲琳达又因为过量服用唆麻死亡了。因为几十年没有享用过唆麻,琳达对迷幻剂产生过度迷恋,服药过量。在双重打击下,约翰认定这个“新世界”走上了歧途,他试图去拯救新世界这些“迷途的人”,劝大家起来拒绝迷幻剂,拒绝滥交,改变这个“不道德不合理”的世界,但没有任何人接受他的拯救和劝导。
最后约翰逃到了一个角落,过着苦行僧的生活。这种生活反过来成了新世界人眼中的景点,大家结伴来围观这个奇葩的野蛮人,来围观他拒绝接受文明洗礼的可笑生活,看稀奇。
最后,约翰在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下,无法忍受这个世界的道德观和自己人性的冲突,自缢身亡。但是这个悲剧登上了“新世界”的所有娱乐新闻媒体,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一句谈资。
小说的背景设定和故事就是这样,你对这个反乌托邦的新世界大概心里有数了,那我们就先简单探讨一下,这个世界到底可怕在哪里?
从最基本的层面来思考,“美丽新世界”最可怕的地方就是,把种姓这种东西通过生物工程化固定起来,然后再通过条件反射教育、洗脑教育、睡眠教育进一步固化,完完全全把一个人变成“流水线生产出来,适合流水线”的工业产品。
这样,新世界一来就定下基本原则:人人生而不平等。
这个生而不平等和印度种姓、以及美国的黑奴制度的不平等完全不一样。印度的种姓制度和美国的黑奴制度,是社会后天限定的不平等,人们在生理上是平等的,所以被压迫的人们是有突破这种不平等的能力的。但是美丽新世界直接就是釜底抽薪,从物质基础上断绝了平等的可能,低种姓根本失去追求平等的基础。
对《美丽新世界》的认知很容易就停留在这里,很多人认为作者就是想警示大家随着科技的发展,统治者会运用科技固化自己的高级地位。认为作者是站在“人人生而平等”的立场,批判高种姓对普罗大众的压迫。这样想,那恐怕就把这本书想浅了。
实际在小说中,作者反复强调这么一个观点:所有种姓在这个世界中都相互需要,所有阶级不是压迫与被压迫的关系,而是社会分工专精不同。所有人都是社会这个巨大流水线上的螺丝钉,最低等级的厄普西隆(ε)固然做的是最简单最重复的工作,却不一定是最累的工作;最高等级的阿尔法(α)做的是高级的脑力劳动,但也承担更大的工作压力和精神压力。
各个种姓的职位不同,但并没有赋予高级种姓压迫低级种姓的特权。在整个美丽新世界中,包括“总统”在内,都没有一个真正压迫下层人民的特权阶级,从这个层面上来说,整个新世界又称得上是相当平等的。
这才是这个小说里蕴含的真正可怕之处,这里面一切不是为了少数人的特权,不是为了让统治者更好地压榨下层人民,为了统治者的野心欲望服务。从不平等的出生开始,到后面那些不平等的洗脑教育,都是为了给这个高度分工的高效工业化社会创造出最合适的螺丝钉,保证社会高效运转。
也就是说,效率压倒一切。不光压倒低种姓,一样也压倒高种姓。在美丽新世界的这个“现代社会”看来,聪明、优雅、强壮的高种姓跟低种姓没有区别,只是机器的一个零件,只不过高种姓这种零件数量少、造价高而已。高种姓和低种姓一样是生产线出品,一样是接受洗脑教育,都是螺丝钉。
现在你明白小说真正的可怕之处了吧?如果说别的反乌托邦是警示大家,不要让一些人压迫另一些人。那么《美丽新世界》说的是:哪里有什么人,他们只不过是造价不一样的零件而已。
第二部分
到这里,我们基本讲清了这本书设想的可怕未来。下面我们探讨一下更深入的问题,为什么这个可怕的未来叫做“美丽新世界”,难道只是为了反讽么?
这一节的名字叫做“美丽新世界的幸福人生”,小说里面,这个社会中人人都过着安居乐业的幸福生活,我们来探究一下究竟为什么新世界的人认为自己很幸福,而那个“野蛮人约翰”和我们觉得那不仅不是幸福,还很可怕?
小说里面,作者通过不同种姓视角的描写,表达了各个种姓的人对新世界生活的满意。上至阿尔法,下至厄普西隆,大家都认为自己的生活极为幸福,对现在的生活极为满足,包括最底层的厄普西隆也认为生为厄普西隆是最幸福的,让他们变成阿尔法他们也不愿意。颇有“乞丐的吃穿,给个皇帝当也不换”的劲头。
听起来似乎很不合理,但我们只需要稍微分析一下幸福的本质,你就会明白作者的构想无比巧妙。新世界中不管哪个种姓,他们从事的工作是自己最擅长的,从胚胎到接受教育,都在为这个工作做准备,人们长大以后都从事最适合自己的工作。然后物质生活也极大富足,因为高效的社会分工提供了足够的物质,来满足大家的各种物质欲望。
同时人们的欲望在早期教育中就被管理了起来,比如厄普西隆种姓接触自然的成本很高,所以就条件反射洗脑,让他们不喜欢野外。无法满足的欲望就不会产生,产生的欲望都会满足。不管是生理欲望,还是心理欲望,几乎全部都通过发达的社会生产得到了满足。如果有少量难以满足的欲望,还有“唆麻”这种精制的致幻剂能给人带来幸福的感觉,而且没有副作用,任何人随时都能开启一场“说走就走的精神旅行”。
如果用马斯洛需求层次金字塔来分析,我们就能更好理解这种幸福。这个理论把人的需求划分为五个从低到高的层次,认为人的心理是从低到高追求五个层次的实现,而幸福就是这种需求的实现。那我们就来看一下这五个层次。
第一层级是生理需求,就是最基本的活下去。有吃有喝有穿,有地方睡觉。很多反乌托邦小说的设定里,底层人民就是这一层都不满足,活都活不下去,当然要反抗。但是美丽新世界里面的最底层人民完全满足这个需求。
第二层级是安全需求,要觉得人生安全有保证,生活稳定,不会有痛苦疾病。人民生活有安全感。同样美丽新世界也完全满足,整个社会的构建就是为了稳定和繁荣,这个繁荣是所有人享用的,不是只给高种姓。
第三层级是社交需求。在小说设定里,教育中心就会教育大家要多和人交往接触,甚至不推荐独自一个人的娱乐。社会生活中专门安排了社交时间,和社交性质的娱乐活动,保证整个社会人们“相互需要”。不加班,又专门提供了各种门类的社交娱乐,大家的朋友关系、同事关系异常和谐。
第四层级是尊重需求,感觉到别人对自己的认可。在新世界里面,不光低种姓从小就尊重高种姓的能力和智力,高种姓也从小不断被提醒“即使厄普西隆也是有价值的,每个人都需要别人”。正是这种“所有人都是社会大机器中的不可缺少的螺丝钉”的认知,让所有人都获得尊重。
第五层需求,已经是最高层的需求了,叫自我实现。不是让别人赞赏自己,而是我自己觉得实现了我的梦想。马斯洛认为有这种需求的,已经是很顶级的了,只有少数人才有机会走到这一层。那在美丽新世界中实现了么?在很大程度上也实现了,只是实现方式不太一样。
怎么实现的呢?通过前期教育降低人们的自我期待。换句话说,让梦想比较现实,让人们只期待自己基本能实现的事情。比如贝塔种姓只是技术人员,就只梦想做好手上的技术活,不梦想开创什么学术新领域。“开创新领域”的梦想在阿尔法种姓教育中被鼓励,但是在贝塔种姓的教育中,开创新领域就跟负面的条件反射联系在一起。通过“限制梦想”的前期手段,来保证后期人们的梦想都是离自己能力范围不远的东西,更容易实现自己的梦想,感到满足。
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在1954年提出,如果不是这个理论比《美丽新世界》出版晚了二十年,简直让人怀疑这小说是不是照着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创作出来的。
我们可以自己对照需求金字塔五个层次看一下,我们自己能满足到哪个层次?所以可以不客气地说,美丽新世界的生活看上去比我们现在要幸福得多。“美丽”和“新世界”,这两个词,好像还真不是一句反讽。
这就尴尬了,这到底是描绘了一个理想社会,还是虚构了可怕的世界呢?分析到这里,我们就绕不过这个问题:为什么这个看上去完美幸福的世界,我们却觉得异常可怕?我们本能地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幸福,为什么呢?
第三部分
这就是我们要探讨的第三点:为什么这样的幸福生活令我们恐惧?
其实,赫胥黎自己在小说里就已经通过野蛮人约翰的视角,提出了这个问题。野蛮人约翰对着新世界的人拼命地呼喊:“你们这个世界不对,你们这个世界道德败坏,你们这个世界男女滥交,吸毒,人们沉迷于廉价的幸福,没有真正的追求,是邪恶的世界!”但是大家却把他当作奇葩疯子来围观。
赫胥黎借约翰之口直接唾弃这个世界,尼尔·波兹曼在《娱乐至死》中也这样总结:“我们将毁于我们热爱的东西。”大家都认为这样是不对的。为什么呢?
很简单,因为这个世界为了效率,彻底剥离了我们这个时代普遍认可的人性。小说中不断提到,新世界是一个分工精细的巨型流水机器,所有人都是机器中一颗很小的螺丝钉。这样的分工给社会带来了极强的效率,但是完全抹杀了其中个人的个性存在。这个提法在如今我们看来,可能不是什么新东西。但是在1932年成书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小说里面信仰一个叫“福帝”的精神导师,福帝是谁呢?小说里明确说,就是流水线的发明者,美国汽车大亨,亨利·福特。上世纪20年代的时候,赫胥黎在布鲁内尔-蒙德化工厂工作了一段时间,《美丽新世界》序言里提到,这段经历是他创作的来源。我们可以认为流水线的高效给了作者一个震撼,而流水线操作的“反人性”又给了他第二次震撼。整个小说的思考,都是致力于解决这么一个问题:用什么样的办法能让大家愿意接受“反人性”的流水线操作,把社会变成一个巨大的流水线机器,让整个世界变得像福特汽车生产线一样高效?
对二十一世纪的我们来说,流水线早就是世界的基本组成部分了,那么对我们来说,流水线工作反人类么?
毫无疑问,反人类。亨利·福特大规模推广的流水线基于这么一个基本思想,“让一个工作单元只专注处理一个简单重复的片段工作。”简单重复的工作不仅能降低工人的培养周期,还能极大提高生产效率。于是工人的工作就被限定在了永无休止的重复劳动上,而且这个工作本身和整个产品是割裂开的,自己的工作只是产品中微不足道的螺丝钉。
流水线的需求是格式化,每个人都完全一样,可替代,工业品化。但是我们人类的天性并不适合流水线,亿万年的进化要求我们需要在工作生活中寻找“意义”。我们相信人不光是为了实现“工作”而存在的螺丝钉,每个人有自己的欲望和想法,不应该日复一日地去做一模一样的事情。我们需要在工作中感到自己做到了什么事情,自己有成就感,自己不可替代。所谓的人性,很大程度上正是每个人追求自己的独立精神。
这才是美丽新世界的幸福和我们冲突的根本。美丽新世界以工业品的方式繁殖和养育人类,让人类成为工业社会的组件,为了达到完美零件的标准,必须要满足人们的幸福需求。这个社会的目的不是为了满足人们的需求,相反,满足人们需求的目的是为了让人们为流水线社会服务。 “让人类感到幸福”变成了“人”这种零件的出厂标准,新世界为了达到这个标准,在繁育工厂和教育工厂粗暴地“格式化”了人类。
我们以为世界应该是这样的:社会是客体,人是主体,社会为人自身的追求服务,发达的社会满足人们各种各样的需求,从而让人们感到幸福。社会越发达,就会有越多人的梦想得到满足。而美丽新世界告诉我们,人是客体,社会是主体,人为社会服务,把人变得越统一,越一样,去掉千奇百怪的梦想,用廉价统一的幸福感一起填充,社会运转越高效,世界越强大。
这才是美丽新世界让我们胆寒的根本矛盾,人应该是人类社会的主体,还是零件?
毫无疑问,本书作者阿道司·赫胥黎,《娱乐至死》的作者尼尔·波兹曼都是持第一种观点的,人才是主体,社会应该为人服务。
这正是尼尔·波兹曼和阿道司·赫胥黎真正恐惧美丽新世界的地方,害怕有一天这个世界会用廉价的幸福让我们变成社会的零件,而不是社会的主人。《娱乐至死》序言中提到的,“我们将毁于我们热爱的东西”就是这个意思。
总结
好,《美丽新世界》这本书就给你解读到这了,我们再来总结一下这本书所告诉我们的三层意思。
第一,人类社会在追求高效的道路上,选择了流水线精细分工,而这种分工导致大量标准化职业岗位出现,为了满足标准化的职业需求,社会通过工业化繁殖和教育的方式将人类人格进行“标准格式化”。新世界的可怕不是一群人压迫另一群人,而是所有人成为社会的螺丝钉,为了社会的高效,彻底牺牲了人性的复杂多样,独立个性。
第二,幸福是人的一种需求满足,这种需求是一种多层次的复杂心理追求。但这种心理需求是可以通过社会教育养成来塑造的,可以洗脑,可以改变,所以并不应该单纯用“是不是幸福”作为好坏的判断标准。
第三,我们害怕的《美丽新世界》里面这种所谓的幸福生活,是因为害怕有一天这个世界会用廉价的享乐让我们变成社会的零件,而不是社会的主人。就是所谓的“我们将毁于我们热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