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不知道苏洵会相面还是对两个儿子的未来有不同的期盼,总之,他两个儿子的命运或许没有令他如意(被一贬再贬),但他两个儿子的性格却真的像他们的名字一样生活着。
苏轼的“轼”字,是车体前面供人依靠的横木。
《左传*庄公十年》中有“登轼而望之。”苏轼的字“子瞻”的“瞻就是望的意思。”
苏辙的“辙”字,同样出自《左传*庄公十年》当中的“下,视其辙。”
苏洵在《名二子说》中说道:
“天下的车没有不顺着辙走的,虽然论功劳车辙是没份的,但车翻马毙,也怪不到车辙头上,虽然‘辙’不容易致福,却也难招灾。”
车辙在秦始皇统一六国后,中华大地实现了“车同轨”,车辙就不再需要碾痕,只要“萧规曹随”就可以了。
苏辙名字,不光“辙”字有萧规曹随的意思,就连他的字“子由”,也是仿效和遵循的意思。
苏轼和苏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名字的不同,导致他们性格迥异。
一个站在“轼”旁登高望远,有了“诗酒趁年华”的豁达和潇洒,追求着心中的“诗和远方”。
一个站在“辙”旁平视众生,有了“政无旧新,以便民为本”的求真和务实,追求着真实人生。
02
可是,年少时的“子由”并不是这样的,他也是一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气风发的少年。
公元1057年,苏轼和苏辙一起参加科举考试,苏辙的《御试制科策》针砭时弊,让当时的阅卷官一时哗然。
苏辙不仅指出出了赋税沉重、国防空虚、朝廷对外卑躬屈膝的现实,且道出原因是当时的皇帝宋仁宗造成的,因为宋仁宗沉迷后宫,不听忠臣之言,缺乏应变和执政能力。
宋仁宗看后不仅没有怪罪,反而夸赞苏轼和苏辙,说:“朕今日为子孙得两宰相矣!”
苏辙30岁的时候,上书宋仁宗,支持朝廷变法,被任命为置三司条例司的一名官员。
很快,苏辙发觉自己的变法思想与王安石的思想相差甚远,他又血气方刚地写了《制置三司条例司论事状》反对变法。
反对无效后,又上书《条例司乞外任奏状》要求自己离王安石越远越好。
据《续资治通鉴》记载:
宋仁宗看完后问王安石:“辙与轼如何?观其学问颇相类。”
王安石回复说:“轼兄弟大抵以飞钳捭阖为事。”
“飞钳”和“捭阖”都来源于《鬼谷子》,“飞钳”的意思是用语言的能力控制住对方,“捭阖”的意思是通过人情去交朋友。
王安石的意思就是说,苏轼和苏辙弟兄两个都是爱拉拢关系,邀功领赏的人。
如果说苏轼苏辙两兄弟都是爱结交朋友的话,那么王安石这句话说得也不过分,因为苏洵在名落孙山之后,就给两个儿子传达过要结交朋友的思想:
“哪管你才高八斗,就怕朱衣不点头。”
想在芸芸众生中出人头地,哪怕自己是千里马,也需要伯乐的赏识和提拔。
尽管苏轼苏辙都受到了父亲苏洵结交人脉的思想影响,但是他们两个都具有悲天悯人的思想。
苏辙开始支持变法,就是因为希望老百姓能过上好日子,但是在变法的过程当中,他发现有些政策对老百姓不利,就站在了王安石的反面。
其实,如果苏辙只是一味地想结交人脉和出人头地的话,他当时可以完全顺着王安石的意思,像他的好多当时的同僚章惇、曾布一样就可以。
可苏辙做不到,为了天下苍生,他宁可得罪王安石,宁可不要高官厚禄。
宋仁宗继续支持王安石变法,却也没有按王安石说的一样,给苏辙太重的惩罚,只是让他离开了三司条例司,去了河南府做推官。
此时的苏辙依然是血气方刚的少年。
1077年,王安石罢了官,苏辙血液沸腾地写了《自齐州回论时事书》,他否定了王安石的变法:
“盖青苗行,而农无余财;
报甲行,而农无余力;
免疫行,而公私并困;
市易行,而商贾皆病。”
还向新皇宋神宗保证废除变法后国库充盈,人民安居乐业。
就在苏辙信心满满地等待神宗可以采取自己的意见时,现实却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建议不予采纳,还被贬了官。
03
经过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打击后,苏辙长大了,成熟了。
他慢慢地收起自己的锋芒毕露,变得内敛、沉稳,真的如他父亲当初给他起名字时所想得一样,做起了一个车“辙”。
他还经常劝哥哥要谨言慎行,尤其是推心置腹的时候,不是对所有人都可以的。
无奈,哥哥苏轼的性情一直没有什么大变,不光管不住嘴巴,一直惹事,在花钱上也是大手大脚,没有计划。
当你看到了苏轼的真性情和豁达的一面,在什么时候也追求心中的“诗和远方”时,有没有想过这些“诗和远方”的成本来源?
除了一些至交朋友的资助外,弟弟苏辙才是苏轼能实现诗和远方的坚强后盾。
乌台诗案,牢狱当中,以为被杀之际,苏轼第一个想到的是苏辙,他请求弟弟帮助照顾家人,在《<狱中寄子由二首>其一》中写下了感人至深的名句:
“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人间未了因。”
苏辙看罢后泪流满面,痛哭流涕后,他内敛的性格,让理性战胜了感性。
按照当时的规定,牢犯的只言片句都要交到最高当局接受查阅,苏辙把苏轼的诗句交了上去,其实,他是想能传到神宗手里。
还好,诗被神宗看到了,苏辙接着向神宗皇上书“乞求”,在《为兄轼下狱上书》中写道:
“臣欲乞纳在身官,以赎兄轼,非敢望末减其罪,但得免下狱死为幸。”
兄弟两人手足情深的诗句,让神宗大为感动,为苏轼出狱赢得了感情分。
后有王安石和太后的说情,苏轼最终获救。
出狱后,苏轼心情大好,提笔写道:
“此灾何必深追咎,窃禄从来未有因。”
我们在这里看到了苏轼的豁达,想到的两句俗话:
“常在江湖漂,哪有不挨刀?”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可是这豁达的背后,却是苏辙的操心和艰辛。
大家想想,苏辙一直劝哥哥要谨言慎行,可哥哥在牢狱四个月,差点被杀头,竟然没让他的“嘴巴”做出丝毫改变,一出狱又大放厥词,唉,除了增加担心外,还能说什么?
担心只是一方面,苏辙还得拖家带口地上路。
拖家带口不说,拖的还不是一家,而是两家大几十口人。
苏轼出狱的第二天被押送往黄州,苏辙被贬江西,他带着自己和哥哥的两家老小上路,两家人加起来怎么也得有三五十口。
当时的交通条件可不是现在能比的,一路是舟车劳顿不说,若瘟疫横行,那艰难就可想而知。
看过一篇文章说过,带一个熊孩子出门几天就要累到崩溃的边缘,再想想当时的苏辙,带着的可不是一个熊孩子,而是两家十几个。
尽管有妻妾帮忙,可一路的吵闹不止,吃喝拉撒睡,哪一样苏辙这个一家之主不得想着?
苏轼到了黄州游山会友,可苏辙到了江西,安顿好自家后,又接着上路送哥哥的妻妾儿女到黄州。
除了这些,更有甚者。
苏轼到哪都是“此心安处是吾乡”,不光在“吾乡”能踏实地睡觉吃喝,还热心地为“吾乡”的父老乡亲做贡献。
去惠州赴任时,苏轼没有路费,找苏辙;
到了惠州,想安居下来没有钱,找苏辙;
想为惠州搭桥修路,还是找苏辙……
04
苏辙在苏轼面前,不像是弟弟,更像是兄长,我们从苏轼的好多诗词中也能看到他对苏辙的一种“依赖”,那种通常是弟弟对兄长的依赖。
苏轼在《送李公择》中写道:
“嗟予寡兄弟,四海一子由。”
在《颍州初别子由两首》中写道:
“咫尺不相见,实与千里同。
人生无别离,谁知恩爱重。”
在《子由将赴南都,与余会宿於逍遥堂,做两绝句》中写道:
“别期渐近不堪闻,风雨潇潇已断魂”
在《次韵答邦直子由四首》中写道:
“君虽为我此迟留,别后凄凉我已忧。”
在《辛丑十一月十九日既与子由别于郑州西门之外》中写道:
“不饮胡为醉兀兀,此心已逐归鞍发。
归人犹自念庭闱,今我何以慰寂寞。”
……
林语堂说:“往往为了子由,苏东坡才能写出最好的诗。”
对这句话我深有同感,弟弟子由是苏轼苏东坡一生好像都不愿离开也不能离开的人:
困难时,想到子由;寂寞时,想到子由;生死关头,想到的依然是子由……
在不容易见到弟弟后,苏东坡写道:
“相逢山谷间,一月同卧起。”——《和陶止酒》
苏东坡在密州,想起了七年未见的弟弟时写道: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是《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中的名句,后世人都把这句话用在形容爱情上,其实,是苏东坡对弟弟的思念之情。
由此可见,子由在苏轼心中的位置。
苏轼这样说苏辙:
“其为人深不愿人知之,其文如其为人。”
这不是他对弟弟的夸赞,而是内心真实的评价,苏轼知道弟弟的真才实学。
当时的相国韩琦对苏辙尤为重视,据说,在开科前,因为苏苏辙病了,韩琦特意向皇上申请科考延期。
北宋名臣张方平曾说苏轼、苏辙两兄弟:
“皆天才!长者明敏尤可爱,然少者慎重,成就或过之。”
苏门四学士之一的张耒在《明道杂志》中也写道:
“某平生见人多矣,唯见苏循州不曾忙……虽事变纷纭至前,而举止安徐,若素有处置。”
宋朝尚书都司何万在《苏文定公谥议》中写苏辙:
“朝廷尊,言路辟,忠贤相望,贵癰敛迹,边陲绥靖,百姓休息,君子谓公(苏辙)之力居多焉。”
苏轼性格奔涌外放,爱游山玩水,结交朋友,诗词大部分被人知晓,苏辙性格内敛内收,在颖昌十年,几乎谢绝了一切社交。
就像他在《杜门》和《闭门》中写到的一样:
“经年客不至,不冠仍不衣。”
“闭门颖昌市,不识颖昌人。”
苏轼的诗词、当事人和后世人对苏辙的评价、苏辙的自我评价,让我们看到了一对“和而不同”的兄弟,看到了一位豁达感性的哥哥,一位内敛理性的弟弟,更看到了人世间难得可贵的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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