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儿们啊,每天叫醒我的,不是闹钟,也不是什么梦想,是你们叽叽喳喳的叫声啊。你们是麻雀吧。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我想,你们那么小,大抵是麻雀吧,我没什么见识,见过的鸟少,除了麻雀,我叫不出相称的名字。
我不曾仔细看过你,之前倒是有一次机会,我家阳台的纱窗是开着的,你从空荡荡的阳台闯了进来,一直飞进我们的客厅。我们先是被突如其来的你吓了一跳,转而欢呼雀跃,尤其是孩子们。为了看看你,我赶紧去把纱窗关上,让你在我家呆一会,既来之,则安之。可你一下子冲进沙发底下,我们打开手机的灯,也看不到你,你没有了叫声,你可真会藏,孩子们拿了把扫帚,去沙发底下捅,希望可以逼你出来。除了出来几个玩具和粘着扫把头上的灰尘,什么都没有。我们折腾了一气,而你,毫无踪影。我甚至有了错觉:难道刚才飞进来的你,不是真的吗?如果不是沙发太重,移不动,我们真想把你找出来。
后来,我们只好把纱窗打开,就出门去了。你终究是离开了吧,只要家里没人,你会觉得安全些吧。你也飞进过别人家吗?我的小麻雀啊,你当真来过我家吗?你是什么样子的,你在我家做了什么?你到底躲在哪个地方?你是怎么离开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喜欢站在窗边,看你们在对面6层的楼顶上欢叫,一会飞起,一会落下,一会飞到香樟树上,不见了,一会又飞下来,在掉落的香樟树的叶子里啄食。你们总是成群结队的,不像那只黑鸟,时常一个人。那只黑鸟全身乌黑,连嘴巴都是黑的。他时常一个人站在屋顶的钢筋栏杆上,高昂着头,看着远方,像一个雕塑一样。他不像你们,一刻都闲不住。
在我们老家,春忙的季节,也有一种鸟儿特别忙,大人们说,它们是布谷鸟,一大清早就开始叫着:杀猪栽禾,杀猪栽禾,杀猪栽禾(这是老家的话翻译过来的意思,用老家的话讲出来,和鸟儿的叫声是很相像的。)。我们在田里插秧(插秧就是鸟儿口中的栽禾),他们就在树枝头上欢叫。
城里是没有这种鸟叫声的,你们鸟界也是分配好的吧,在什么山头唱什么歌。
小麻雀啊,你们会给自己的孩子们唱什么歌了?李健的这首歌是学你们的吗?
小鸟睡在我身旁
就像花儿吐芬芳
……
看着它小小的翅膀
还要为自己挡风霜
谁也不能伤害它
我要保护它飞翔
……
小时候的果儿,哄睡神奇是《小燕子》,在睡前哼唱这首歌,他很快就沉沉睡着了。李健的深情呢喃,是唱歌爱妻小贝壳听的,我家先生的呼噜声,只会盖过我的歌声,我才不想唱给他听,麻雀先生,你会唱歌给爱人听吗?我想会的吧,春天里,都是你们恋爱的甜蜜歌声,你们的日子里都是歌声。
日子里要有歌声,才是生动的。
我有鸟儿朋友们,他们每天都在窗外唱歌给我听,告诉我花开了,枝头吐新蕊。
我的鸟儿啊,不管你认不认我做朋友,反正我想做你的朋友,不管你愿不愿意,反正你就是我的朋友了。那不然,你为啥飞到我家里来,是你先闯进了我的家里,我的心里。没有你,那我真要寂寞地醒来,我想,你是不忍的吧。
和你做朋友是舒服的、轻松的。
即使我私自决定,说是你的朋友,你也不会在其他人面前反驳我:那个人真是自以为是,说我是她的朋友,哼,才不了。你会说:唧唧,唧唧。真好,真好。
即使我不说话,只是直勾勾看着你,我也不会觉得尴尬,觉得要打破沉默,绞尽脑汁要说点什么。我可以什么都不说,像个孩子一样,肆无忌惮地注视着你,不会觉得不礼貌。
即使我好几日都不联系你,不去你的朋友圈点赞,不在节日里给你送祝福,忙得把你忘了,结了新的朋友喜新厌旧了,你还是在窗外唱着歌,好让我听见。
你不在意,我如何待你,你只是一如既往地待我。
你和我的植物朋友们一样。
我昨天去拔了牙齿,很不舒服。路过含笑的身边,闻到她们身上哈密瓜的甜香,我停下来,闻啊闻:含笑,你真是体贴啊。含笑,笑而不答,继续羞答答地张开着淡黄色的小花瓣,让香气抚慰我疼痛的嘴巴。
鸟儿呀,含笑就在你经常停留的香樟树下,你一定也认识她们吧。
前几天下过一场很大的雨,风也很大,我出门去看了他们,并记录了下来,鸟儿,你想听听吗?我一定要读给你听,不然,我没什么话和你说。
“睡了一觉,雨还在下,我心里惦记着:朋友们都好吗?
毅然撑开伞,拿着相机出去。
雨点重重地落在地上,溅湿了鞋袜。
香樟树的叶子落满了地,被风赶拢在一处,一层层堆积起来,堆成一条细细的落叶线,像在灰色的水泥砖上画了一道棕黄的线
有些低洼处,雨点落在积水的地方,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后悔没有带一个塑料袋套住相机。
含香花在雨中真是香啊,满树都是哈密瓜的香味,路过她们身边,忍不住用力吸一下鼻子,要多吸一点这样的香味。
石楠的花像一朵蘑菇云,白色中带点淡绿,雨点落在叶子上,叶片不堪重负,弯下腰,等雨点滑落后,又立马弹起来。
天蓝绣球(福禄考)虽然在樱花树下,有所遮蔽,但是已经胡乱地东倒西歪了,我实在不忍拍下她们狼狈的样子。
琼树的花开起来了,大多还是花骨朵,一手撑伞,一手举相机,按快门,250的长焦段,我也是挺猛的。只是就几秒,镜头上落满雨滴。
赶紧掏出放在屁股口袋里的纸巾,擦一擦。
紫藤花的一串太重了,风吹雨打,受力面积大,花瓣落了一地,裹在湿泥里,弄脏了一身的紫衣。
丁香花了,有大树挡住一些风,花瓣上的雨珠真是好看。
迎春花的黄色小花朵,在雨中很迷人,她们小巧,藏不住风雨。
蔓长春花了,收起了朝天的花瓣,乖巧地垂下头,化作伞,保护着自己。
我的植物朋友们,任风雨来,风雨去,都是生命的一部分。”
我的摄影老师泓默说:只有你真正地喜爱这些植物并在内心牵挂着她微小的命运之后,才可以打开园艺之门。
这扇门已经微微朝我打开了,我正探头探脑地朝里看,鸟儿,你不要笑话我哦,要做你的朋友,我是来真的。
樱花开满了树,又谢了,枝头结满或绿或红的果子。
桑椹也结了果,叶子嫩绿嫩绿的,嘴馋的孩子忍不住摘了一颗放进嘴里。蚕豆开了紫色的花,结上果的时候,大伯开始养蚕了吧。
鸟儿,你们也喜欢吃这些果子吗?金樱子你们是不吃的吧,那上面很多刺,去年结的果,我们前几天还去摘了很多,那些刺干干枯枯的,只要用手一刮,就剔除了,那果肉是甜甜的。
青梅的果子有蚕豆粒那么大了,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桃子了。梅花她们冬天就开了,果子也结得早。
有些遗憾,这里有两颗卢都子树,但是他们都不结果。这个时候,家乡的卢都子都红了吧,又酸又甜,想着都满嘴泛滥着口水。光是看看也是好的,知道他们就在我身边,知道我的童年还在,还看得见,我仿佛找到了根,我不是漂着了。
丁香姑娘,我昨天路过你的树下,枝头的花朵都谢了,大概是前几天的一阵大风大雨吧。无患子也是那时从枝头全部掉落的吧,枝头的新叶要上班了。
一个个地来,你们都是不争不抢,不挤不乱,有自己的节奏和秩序。
一年蓬,我现在走路要仔细些了,慢一些,轻一些,不然很容易踩到你们,那些泥砖铺设的路,凡是有缝隙的地方,都有你们的影子。
厨房窗台上的八角金盘啊,果儿喝过可乐的一个玻璃瓶,装着你,一个星期了,你还和刚来我家时一样,每次在水池里清洗完一根根的蔬菜,一抬头,就是你;每次在灶前挥动锅铲翻炒时,一回头,就是你。
洗衣机旁,放着一个陶瓷的土色花盆,那里放着一个土豆,现在已经冒出了嫩芽。这颗土豆是去年国庆节种下的,今年春天发了芽。
鸟儿啊,我家里就只有这两株植物。我觉得这样也好,这样我就有借口,要每天都出门,去外面看看你们。
如果你来访我,
我不在,
请和我门外的花儿坐一会儿,
它们很温暖,
我注视它们很多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