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满身伤痕,承受着血肉模糊的痛。阳光透过杉树叶,投射到素白衣裳上,斑斑点点,阴翳处玄红色渐渐浮起。
收鞭于腰封间,整理好衣襟,不自觉地用手去抹擦衫裙上泛起的血色,一遍重过一遍,一遍最终轻过一遍……抬头上望,看见的绿,围绕着的炫蓝的天里飘着皎洁的云。嘴角微微上扬,本能地用手捋了捋鬓角的青丝。余光扫到双手,眉眼浅浅地抖了抖。“这双手,以前也是素手芊芊,抚琴挥毫的……”这样的失神,不过片刻,却存在于每一次看到双手的时候。
步履从容,面色淡然。这样崎岖的山路在她眼中与驰道并无差异,周身的伤口在她眼中与儿时不小心擦破了手臂也无差异。至于,被伤口血水染红的素白衣裳,她也从不介意。因而,细细看去,那素白的衫裳上竟有着深深浅浅的褐。
“等一等。”耳畔传来熟悉低沉的声音。
“怎么?找我有事。”她应到,既未回头,亦未停下脚步,只是从容地走着。
“披上这个……”只觉身后一暖,脚步略有暂停的意味,但也只是略有,终是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
“你的身体再受不得冻了。”束发墨冠的男子心中喃喃,只是他从前不会说出,之后也断不会直言。
……
身体的麻痹感搅碎了梦。
“又是这样。”苒汀揉揉眼睛,勉强睁开,慵懒地依靠着柔软的床头。右手撑着头,拇指按了按太阳穴。
四周凄清一片。苒汀起身,走到窗口,望着月光,四句话,又一次突破了喉头的禁制:
明月照幽隙,午夜梦回与谁同?
清风开短襟,且共从容。
风乍起,将一张写着“回家”的字条吹落。
苒汀弯身拾起,银银月色下,“回家”两字,泛着幽冥的光。
“一旦答应了,你便不能解释了。”男子稍顿,抬眼看着苒汀,“任何时候,都不能。”
“好。我答应。”苒汀坚定地看着他。
“贱人!”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苒汀没有解释。
“娼妇!”那是她最在意的人们对她的谩骂。苒汀没有解释。
那天,苒汀不经意间的笔墨被他看到了,他说,“爸爸妈妈暂时不能同意。”苒汀只是淡淡一笑,“我不想回家。”
梦中的她,坚定从容。苒汀终究撕碎了字条,走回了床边。掩上贡缎软被,抱着熊娃娃,轻轻合上了眼。
窗外,云,遮蔽了月。
“我,不能放弃。不会解释。”苒汀蠕动嘴角。这是唯一一次,也必是最后一次。
数十年过去。华灯初上,人世喧嚣。
僻静的阁楼里,一位精神失常的妇人倚坐在床边,几欲抱起身边残破的熊娃娃,手抖数次,根本就拿不起。看着看着,她,轻轻地合上了眼,恰如当年般,平静,坚定。
窗外,云淡星稀,月色皎洁。
尾声
苒汀原型为关露。他的原型是潘汉年。
“爸爸妈妈”指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