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贪欢

图/老树

不知不觉又是春天了,我像个冬眠已久的昆虫,感应到了春的气息,自然醒来。趴在洞口,看着这春寒料峭,想着那春光无限。

不觉笑了,想起去年春花烂漫时,那么多那么多的人在花树下拍照,原来,这么多这么多的人都有一颗爱美(花)之心。花若有心,当开得更无法无天吧?!

人在花下笑,花比人热闹。

花下那么多笑靥,我唯一有印象的却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举起手机为花拍照的样子。拍完拿起手机仔细端详,然后又抬起头久久地凝视着那一树花开,脸上似乎有笑容,又似乎不悲不喜。

他有70多岁了吧,一头白发站在花树下,他在想什么?是否在怀念青葱岁月?而我刚刚学会接受青春的离去。当我到了他的年纪,我希望当我站在花树下,与花相视一笑,各有嫣然。

正像那句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他站在花树下看花,而我在不远处看他。然后面无表情的从他身旁走过。

有一颗蓝色星球,它是我们小区的广场。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那不是广场,那就是一颗蓝色星球,在它上面有无休无止的一茬儿又一茬儿的生命生生不息,它们是一茬儿又一茬儿的婴儿,像一茬儿又一茬儿的麦苗。

一茬儿婴儿长大后离开这里,又一茬儿替补队员马上顶上空缺。所以这里永远都有很多人在带小孩儿。是小区一道永远的风景。

我喜欢边走边看,像留恋一片欣欣向荣的花圃。他们看我,眼神清澈好奇,而我看他们,沉静悲悯。在这相互打量的一瞬间,心生欢喜。

**从前,谁会留意这些。

现在,又为什么会留意这些?

开始留意生命最初和最后的形态。**

也会想到生老病死。直到今天方才明白,面对这一切应该淡定从容,不喜不悲。因为人生如寄。我们每一个人,不过是这忙碌世间的过客,来的,终将走,走的,还会天上见。

也明白了什么叫人生如戏。当这四个字对你来说不再只是一句学来的成语,而是真真切切的切身体会,命运会一并将许多礼物打包给你。

你会发现人生如寄、人生如戏、人生如梦都不只是华丽空洞的哀伤,而是一种欲说还休的大彻大悟。这就是命运的馈赠。

那些过往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荣辱得失如今是否还是当初的模样。走到今天终于如梦初醒,从前的我们,不过是在一晌贪欢。

一晌贪欢。这是李煜的浪淘沙里的一句话。“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在亡国后,他领悟到了生命的繁华与幻灭,在一个春天的夜晚,被雨声惊醒,披衣而坐,想起自己刚刚做的一个梦。梦里他以为自己仍在故国,醒来后,他把梦里的情景称为一晌贪欢。

梦里不知身是客。回首从前,你是不是觉得往事如梦,而你却曾那么执着地活着,执着地爱,执着地恨,执着地眷恋,一如现在的你。但人生就是一个大梦啊,也许现在我们仍是梦中人。当生命走向尽头的时候,再回首今天,才会更加明白原来真的是此身为客,贪欢一晌。

但很多事情像春风拂面一样美好,我们一定要认真地活着,这是我们贪欢的态度。

唯有此,回首望,想起这句“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时才能少些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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