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顺之在席上只说了两方面的事,一是关于岑港战事,给俞戚二人提了一些有关山地攻坚的建议,又看了看徐渭,犹豫了一下,还是劝他建言加强海上力量,徐渭也随意附和着,表示自己回去后一定向胡总督禀报。
另一件事就是有意无意的诱导徐渭和戚继光关注虎威镖行,引导两人思索和镖行合作的好处。徐渭虽然还是回答要回去禀报总督,戚继光却兴奋的答应全力支持镖行在宁绍台各地的设置。
伙计来报,有人来寻柴炅,柴炅估计是柴贵到了,就给唐顺之禀报一声,随伙计下楼。
绕过一群亲兵亲将出门一看,果然是柴贵,不过他没有掏出银两,只说柴当用在远处等着,柴炅心头不悦,随柴贵前行了十余丈外,才见柴当用戴着个斗笠在一个店铺前逡巡。
看见两人走近,柴当用这才抱拳行礼:“少爷,我与楼外楼发生过争执,不便进去,还请见谅。”
柴炅这才放下心中不快道:“银子带来了吗?”
“白银一百五十两,请少爷查收。”柴当用毫不犹豫的将一个小包裹递给柴炅。
“怎么多了五十两?”柴炅没有接包裹。
“柴贵来寻我时,说是少爷要请老师和几位将军,我怕钱不够,顺路从布行里也支取了五十两,还请少爷慎用。”柴当用想了想,还是劝诫了一下柴炅。
柴炅点点头,接过包裹,简单点了一下,就递给了柴贵,这才对柴当用说:“这几日先不用大额款项,过两日,你且随吾回句章家里取银子。”
等柴当用表示明白了,就带着点好银两的柴贵回了楼外楼。
柴当用目送两人离去,看着远处的楼外楼,不由有些后怕,先前柴贵来拿钱,他有些怀疑,就说茶叶店里钱不够,再到布行点里取钱,一路上问东问西,柴贵也没有什么疑点,到了布行取钱,他就说离西湖不远,一起给少爷送去。哪知道到了楼外楼,正准备进屋,就看见几个面熟的官兵坐在里面,吓得他连忙止步,只让柴贵进去,自己却远远的避开。
楼外楼内,柴炅二人刚出门,俞咨江便起身来到窗口,注视着柴炅二人的背影,一直到他与柴当用见面,见他二人回转,这才嘀咕到:“那人怎么有些眼熟呢?”
“不就是今早在镖行见过的那个柴家仆役吗?”一个亲兵亲昵的搂住他,从窗口向外望去:“走了,别疑神疑鬼了,刘显手下那帮川耗子抢吃的可狠呢!”说完便搂着他回了桌子。
不一会,柴炅和柴贵进店,直奔账房那里盘账,楼上楼下加起来也就几十两银子,柴炅这才放下心来。他取出五十两,揣进自己怀里,剩下的都留给柴贵等会会账,然后走到亲兵中间,问一个俞大猷的亲兵:“味道如何?”
那亲兵也是去过得月楼的,知晓眼前公子是散财童子,狡黠答道:“味道各有千秋,就是分量少了点。”
柴炅看看几张桌面,回头把小二叫来:“每桌再上一个‘宋嫂鱼羹’,烤一只全羊。”
小二唯唯退下,亲兵们欢声雷动,俞咨江嫉妒的看着拱手作揖的柴炅,不满道:“有钱了不起啊......”全然忘记了那个仆役的事情。
柴贵在背后拉柴炅衣服,小声嘀咕说少爷不值得,柴炅很是不满,内心对柴贵的评价又降低了一个档次,故做不知,反将柴贵推到亲兵堆坐下。大声对亲兵们说,“唐郎中宴请将士,大家尽管吃喝,有什么需要,对柴贵说就是.....”然后在亲兵们的欢呼声中上了楼。
习武之人没有那么多讲究,唐顺之不尚饮食,只有徐渭一个人孤掌难鸣,只好随了大流,这顿宴席很快结束,三位将军让亲兵帮助三位文人登马,这才领着亲兵各自告辞而去,几个亲兵拎着烤羊肉香气的袋子暗暗向柴炅行礼,这才随着将主离去,只留下柴贵一人哭丧着脸站在那里。
柴炅有些尴尬的向唐顺之解释:“这是吾家仆役。”唐顺之看了柴贵一眼,会意的嗯了一声,微笑道:“你且留下与他慢行,等会来见我,文清,我们走。”说完便与徐渭扬长而去。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柴炅只好叹口气,跳下马来,对柴贵道:“说吧,吃了多少钱?”
柴贵沮丧的拎出有些空荡的包裹,打开给柴炅看:“少爷,就只有四十来两银子了。”
“才吃五十多两银子?你就哭丧个脸给谁看?”柴炅气的话都说不出来,拎起缰绳就向柴贵打去,柴贵也没躲闪,只是抱紧了银两。
打了两三下,柴炅就收手了,他终究不是个暴虐的人,只能恨铁不成钢的告诉柴贵:“知道为什么让你找柴当用要一百两银子,他却给了你一百五十两吗?”
“为什么啊?”柴贵也有些疑惑。
“因为这银子花出去,会获取更多的隐性银子做回报啊!”
“啊?”
“先生这次招待几位将军,固然是为给师兄铺路,我负责出钱,是让我在几位将军面前留下印象,以后我柴家产业在哪里都有人护着,这能省多少钱?赢多少利?”柴炅已经平息了怨气,试图教导柴贵。
“啊,这样啊......”柴贵沮丧的摸了摸自己后脑勺。
“留你在楼下吃酒,也是让你和亲兵们认识,以后他们只要不战死,都会成为百户千户,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柴炅一手牵着马,一手推着柴贵往总督府方向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