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总是梦到刀片。手术刀、壁纸刀,以至于我每次醒来前就已经屏住呼吸,连眼皮都不敢张开,仿佛被窝里睡着一条花斑大蟒蛇。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的意识成为中越边境的扫雷兵,从头顶到脚尖儿,仔细排查一遍身体,直到确保安全,可今早,正当我的意识一寸一寸艰难爬行的时候,一只皮肤深处的螨虫轻轻咬了我一口,那刺痛瞬间绷紧我全部的神经,在额头上蒙了细细一层水珠。
还好。我喉结一动,缓缓睁开眼,那里不会有什么太让人担心的东西,因为它位于我的手掌跟儿紧贴着大腿的地方。
“Tony,”我全身一缩,室友的声音把我吓成一只草履虫,“你怎么了?”
“你干嘛呢?”我狐疑的看着室友手中的“张小泉”切菜刀,紧靠床边是一张办公桌,室友正坐在它前面捣鼓着什么东西。
室友端起大碗,起身伸过来要给我看。
“我不吃。”刀飘过来,离我不到一只胳膊远,我赶忙抓紧了被子,拦住他。
“这不是你最喜欢的吗?今儿咋啦到底。”说着,他坐了回去,用刀尖挑起一块儿红心儿火龙果,灵巧的用上牙和舌头夹住,一仰脖儿,吸进嘴里。
我暗松一口气,抓紧的被子向下瘫软了一些。
“你买的每回都挺好的,”他说,嘴唇蠕动着,火龙果的汁水把它们染成诡异的暗红带紫的颜色,“就是我老婆说,吃的时候像喝血的似的,哈哈哈。”他朝我咧开嘴,白森森的牙齿之间竖起一道道针刺般的血丝,一齐指向黑洞洞的喉咙,一条紫红的汁液顺着嘴角流到下巴上,爬过他毫无血色的苍白皮肤。
“来,你也来一块儿。”说着,他又挑起一块儿果肉,刀尖儿指着我晃晃悠悠的挨近了过来。
我头皮一阵发麻,眼前发黑跳出金星,有一种宿命般的不详预感。总有奸臣想害朕,想不到竟是我的亲室友,今日要成为他刀下冤魂。呜呼哀哉!
火龙果俨然是过一会儿从我身上肢解的肉,血糊糊的刀刃寒光闪闪向我不紧不慢的飘来,白牙红唇笑脸阴森——
“哈——里路亚、哈里路亚……”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奥,我马上到!”室友把刀放回碗里,一边起身把手伸进外套,一边扯出一块儿纸巾抹嘴,朝着我用下巴指了指装水果的碗,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