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卫生间,躺在浴池里,水温恰到好处,一丝不挂,微闭双眼,全身放松,心如处子,本想什么都不想,然而,几十年来自己洗澡之情景却一一浮现在眼前。不禁感慨万千: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如今真是人间天堂啊!
听母亲说,我第一次进澡塘是她带我在女澡塘里洗的。那时,我家很穷,母亲没东西比得过人家,就把我这个“东西”放进那个“物以稀为贵”的地方去展示。我想,当时,母亲一定很自豪!不过,当时,我没有什么印象。
有印象的是:在炎热的夏天,母亲端一木盆,倒上温水,再将我脱得一丝不挂,就在家门口,给我洗澡,邻居家的孩子也一样。我看见母亲很满足地一边为我洗着,一边和邻居们聊着,神情很是满足。那时,我觉得木盆里就是我的乐园。
再长大点儿,我的乐园就从木盆发展到小河。小河是最让我为之兴奋的乐土。洗澡去!我一呼百应。于是我就和一群小子,在小河里上上下下地扑腾,忘乎所以,不知时间。当听到母亲在河岸上呼喊着我时,我才和伙伴们一路裸奔回家。唉,这种快乐一去不复返了!
冬天,我们却常常一个月也洗不上一次澡。我有一个表伯伯,是个铁路退休工人。他可以到小镇上唯一的铁路澡塘洗澡,洗一次5分钱。所以,我总是缠着他带我去,但我得自己花钱买票。那澡塘不大,里面热气腾腾的,像是在大雾里一样;一说话,回音很大,像是山洞里一样。一到澡塘,我就在池子里“狗狍”。有时,也不免喝几口澡塘里的“营养快线”。洗完澡,我们都脸红红的,见了伙伴,人家并没有问我们干什么去了。我也很骄傲地说,我又到铁路澡塘洗澡了,澡塘的水是热的。伙伴们似乎不相信地看着我,我便着急地说,不骗你,真是热的,里面还有一个好大好大的池子,可以游泳。那得意的神情类似于今天我们说昨天晚上打麻将赢了5000元钱一样。伙伴们像看一个伟人似的看着我,那种感受很是受用。
后来,下乡了。我们干了一天的活,一身臭汗,于是就扑通扑通地跳进池塘里洗。谁知不几天就全身一会儿冷得直打哆嗦,一会儿烧得嘴上起泡。然后,就全身酸痛得一点儿力气也没有,软得像棉花。农民们说,这是洗了冷水澡打摆子了。还记得当时,我们参加修水库,累了一天,收工后回到窝棚边,我和五六个农民汉子围住一个木桶,桶里装了半桶热水,我们在一起洗澡,严格地说,不是洗澡,当地叫“抹汗”。 “抹汗”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每个人只能洗三把,而且必须大家统一行动,第一把,把毛巾打湿,洗脸;第二把,把毛巾在木桶时洗一把,擦上身;第三把,再把毛巾在木桶时洗一下,擦下身。农民们穿的都是那种大裤裆,洗起来很方便,大家几乎是整齐划一地在裤裆一上一下在运动。有妇女从旁边经过时,大家的运动幅度便加大了,频率也加快了,然后大家便嘿嘿地坏笑。
后来的后来,参加了煤矿工作,几十上百人在一个大澡塘里洗,很是壮观。一池清水,只要我们有一个人跳进去,全池就马上变黑了。有一次,我刚进澡塘,一个机电队的青年工人说,狗日的,采煤队的来了。说完就要走。我听了差点和他打起来。没有采煤队,你洗个屁?记得有人说当煤矿工人脏,我就反驳说,煤矿工人脏?煤矿工人最爱干净!谁能天天洗澡?咱煤矿工人天天洗澡!天天洗澡还脏吗?能天天洗澡,而且不要钱,我觉得是值得骄傲的。
改革开放以来,洗澡已变成了一种文化,叫沐浴文化。沐浴文化不仅仅是净身那么简单。我也曾去“文化”(桑拿)了几回,用赵本山的说法,和糊地瓜一回事,先洗,再上锅蒸。也曾在大厅里让人按摩了几回,真的很享受,但心里还是觉得有点腐败。近几年来,大澡塘又落伍了,现在许多人家都安装了太阳能热水器、燃气热水器想什么时候洗,就什么时候洗。
这正是:六十年来话洗澡,日子越过越加好,若问这是为什么,全靠党的好领导!
《时讯报》2009年6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