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炎炎烈日下,每个人都觉得热,有的看得见,有的看不见。
在早晨上班时间,太阳就想把大地当土豆一样烤熟。
文静像往常一样,背着单肩包,穿着一袭浅粉色的丝质长裙,用伞遮住热情似火的阳光,快步走向最近的公交车站。虽然有伞遮挡,强烈的阳光还是刺得眼睛难受,还没走到车站,汗珠已经挂在脸上。尤其近几天一直为策划案的事情加班到深夜,感觉身体透支得发虚。
公交车站等车的人都躲在车棚的后面,挤在阴影里,文静有伞,也就没往人群里挤。又是一个交通拥挤的早高峰,汽笛声此起彼伏,远处的信号灯,无论是红是绿,一时间车流都没有行动的迹象。文静感到,胳膊被晒得隐隐的疼,汗珠越来越多,估计把脸的妆也给弄花了。看看车来的方向,801路还没影子,文静这才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十多分钟了,完了,今天不会迟到吧,今天早上九点要开会啊。想到这里,文静开始着急了。
又过了一个信号灯时,看到801路车缓缓的过来了,定睛一看,糟糕。。。好像车内人头攒动,一定非常挤了,唉,又这么热。算了,上吧,不能再等了,这个交通情况,下一辆801在哪还不知道呢,先保证别耽误开会的时间吧。801进站了,天哪,10多人要上这辆车,文静现在也没法表现得文静,收起太阳伞卡住身位,保证自己能顺利上车。
室外30多度了,车内挤满了上班的年轻人、买菜的老人,没有车载空调,车上所有的窗、天窗、驾驶室的风扇都开着,但是没有用。文静挤上车后,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打车去公司啊,这种天气挤公交简直是找虐呢。汗珠已经汇集成水流,沿着脖颈、后背顺流而下,旁边站着一位胖的不能再胖的中年男人,浑身散发的汗臭味和烟味,直冲文静的鼻孔,文静感到一阵眩晕。
文静强忍着,注视着前方,心里期望车能快点走,偏偏交通又堵成这样,文静看见交警在指挥交通,期望交警叔叔能再给力一些。还好车顺利穿过几个红绿灯和路口,还有3站就到了。文静望着公交车外一辆辆造成拥堵的私家车,她多么也想尽快拥有一辆,可以把空调开大一些,管它天有多热呢。
到站后,文静边从包里掏手机边往写字楼快速走去,一看时间,糟了,九点十分了,还有三个未接电话,不用看,一定是贾平经理打来的。感觉身上汗水又多了,甚至手心也出汗了。文静快速走进写字楼,一阵凉气袭来,深吸了一口凉气,降降体内的躁气。
A公司是一家广告策划公司,是总经理上官灵儿一手创办的,文静是一年前入职的,上官看中文静身上的纯净和才气,一直重视对文静的培养。只是上官平时工作繁忙,就由贾平经理来带文静。贾平作为公司入职较早的人物,四十岁出头,小眼睛,短脖子,大脸盘。平时工作相处时,对待文静还是客客气气的。
文静推门进入会议室,满脸歉意的低头找了个位置。
“文静,你不知道今天开会吗?打电话你也不接,让大家等你吗?”,贾平带着责备的语气数落她。
上官看了一眼贾平,示意不要说了。对着文静微微一笑,“那你给R公司的领导们汇报一下吧!”,上官没有责备的意思,而是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文静平复一下心情,开始了对项目策划的汇报。听取汇报后R公司的人对A公司人员、业绩等情况进行了详细了解后便离去了。虽然方案汇报基本让R公司的人满意,但早上的迟到事件一定会减分的,上官心里很明白,或许这会是决定成败的一个因素,毕竟第一印象很重要。
贾平看出了上官的心思,对文静说,“这么关键的会议为什么迟到,如果这次中不了标,你负主要责任”。贾平在老总面前显示自己威严的同时,也明明白白的把责任扣到文静的头上。
上官面无表情,但明显对文静有所不满。
上官灵儿回到她的办公室坐下,端起泡着枸杞和菊花的水杯,轻酌了两口。为了今天的接待会,上官特意穿了她最喜欢的深蓝色职业套装,高挑的身材,俊秀的脸庞,一头乌黑披肩长发,职业女性的气质油然而生。她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十一点多了,忽然她好像想到了什么,抓起手提包就走出办公室,在经过办公区时,边走边冲着文静说,
“文静,你把今天的策划案根据R公司的意见再考虑考虑,下午我们沟通一下,再尽量争取”。
文静抬起头,刚回复了一个“嗯”,上官已经出了公司,坐电梯到了车库。上官开车驶出车库,温度骤然上升,她赶快打开空调,下意识的看看温度,车外温度43°,上官无奈的摇摇头。
这辆宝马X6是上官老公坚持要买的,说怎么也是一个年轻女老板,总得对得起自己的身份。上官老公是一名海军军官,两个月前便去执行任务了,何时能回来不得而知,根据以前的惯例,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多。他们5岁的儿子只能靠上官自己来照顾了。上官开车去往儿童医院,她的儿子前几天因天热吹空调,温差大,得了感冒,咳嗽引起肺炎,昨天夜里住进医院,由孩子的姥姥姥爷帮忙照顾。医院门口排起汽车长龙,喇叭声不断,交警和医院的安保人员在指挥交通,这时候再急也没用,只能慢慢等待,一个多小时过去了,终于把车开进了医院停车场。
“乖儿子,怎么样了?”一进病房,上官就摸着儿子的额头,轻声的问。
“妈妈,打针我都没哭,医生阿姨还说勇敢呢”,儿子想得到妈妈的表扬。上官给儿子一个赞许的眼神和微笑,并向儿子竖竖大拇指。
“医生说,还得打两天吊瓶,观察观察”,上官的父亲说,“等孩子好了,我们带他去老家住一段时间,反正孩子也放假了,你这工作上的事情就够忙的了”。上官的父亲是老家当地一家中学的校长,去年刚刚退休就来帮上官带孩子了。
“等孩子好了再说吧,您二老身体也不太好,可不能累坏你们”。
上官看着护士帮儿子换完吊瓶,便去找医院里的朋友,拜托照顾一下。
中午,文静没有休息,也没出去吃饭,在网上预约了外卖。可是将近一个小时过去了,外卖还没来。这时候就按联系方式给外卖小哥打电话过去,
“喂,是送外卖的吗?怎么搞的,都快一个小时还没送到,给我取消吧”,文静气不打一处来,想想今天怎么这么不顺。
“哦,对不起,我。。。我这边出了点状况,很快送过去了”,外卖小哥抱歉的说。
文静听到电话里有嘈杂声,听到对方这么说,只说了一句“快点吧”,就把电话挂断了。过了十多分钟,外卖到了,小哥连说几个抱歉,文静阴着脸接过外卖,却无意间看到小哥的胳膊肘擦破了皮,文静想再看一眼时,小哥已转身出去了,手里还拿着两三份外卖。文静回忆了刚才小哥的样子,二十四五岁,黝黑的皮肤,消瘦的面庞,头发已留得过长,头盔也盖不住了,满脸大汗。
文静意识到刚才外卖小哥可能出了事故,幸好没大碍,但她还是为刚才的话感到内疚。
吃完午饭,翻看微信,在新的朋友里出现了陌生号码,哦,是那个外卖小哥的号码,便加了微信好友,对方很快回复。好奇心促使文静翻看了外卖小哥的个人相册,一张照片为小哥和他的两个孩子,坐在他的摩托车上,两个孩子一前一后,戴着头盔,三个人笑得好开心。小哥刚刚发了一条朋友圈“虚惊一场,幸好没事。我不能有事”,附了一张展示肱二头肌的表情。
文静心想,唉,谁都不容易啊。我也不容易啊,想到这里,把休眠的电脑“吵”醒,兄弟,别睡了,还得干活。
这时,上官打来电话,
“文静,贾平在公司吗?他手机没人接”
“灵儿总,贾经理最近中午都是回家的,据说是回家做饭”
“好吧”上官知道贾平刚有了第二个孩子,才两个月,他老婆照顾不过来,他只能下班就回家。“H公司通知,下午两点到他们开会,说联系不上贾平,打到我这里来了,我也联系不上他。算了,一会我去吧,刚刚我们公司接的案子,不能让人觉得配合不到位”
“灵儿总,威武”文静敬佩又心疼老大的说。
“少贫嘴,帮我把该干的干好就行了”
文静放下电话,吐了一口气,心情好些了,老大还是没有太责备自己的意思,上官还是那个值得信赖的头儿、大姐。
贾平做好饭,老婆照顾老大在吃饭,他哄哄老二,
“老贾,今天上午我在网上看到咱们小区有个套三的房子,110平米,300万元,我看不用装修。过两年,莉莉和小海就得一人一个间了”,老婆给他说了好几次换房子的事情了。
老贾没答话,自顾和老二咿咿呀呀的说话。这时,老贾看到手机上有四个未接电话,两个是H公司打来的,另外两个是上官打来的。
“我该上班了,下午还有事”
“我说房子的事,你安排个时间我们去看看”
贾平还是没搭话,出了家门。
“喂,灵总,我刚才电话静音,没听到,抱歉”
“嗯,H公司通知下午开会,没联系上你。我往H公司赶了,你下午和文静把上午开会说的策划案完善一下,我下午开完会回公司”
这个老贾,上官创立公司不久便加入了,基本算是元老了,但在认知上有点落伍了,创意工作需要激情,但老贾有些力不从心了,况且家里事情不少。想到这里,上官有些无可奈何。老婆自从有了老二便辞职在家,全家人的消费只靠老贾的薪水。但老贾又好像没有上进的迹象了。
老贾在上班的路上,想到老婆说买房的事,虽然没搭话,但不是没听到。老婆说的有道理,但现在家里是什么情况呢,全家人靠自己的每月一万多块钱的薪水,而且有时候工资发得还不及时,年底奖金还得看公司收益情况,有时几万块,有时就意思意思罢了。他的一些大学同学已经做得风生水起的了,感觉自己掉队了,内心有些灰暗。贾平心有不甘但还是过起了得过且过的日子。
H公司因为贾平配合上有问题,对A公司颇有微词,上官灵儿在会上一边道歉,一边承诺今后注意改进,做好服务。上官灵儿心里不是个滋味,又有点忍无可忍的感觉。
回到公司,见到贾平,只提了一句多注意H公司的反馈,并提出如果忙不过来,就让文静多配合。三人晚上加班讨论了R公司的策划案,直到上官觉得满意了才结束,已是晚上9点多了。
上官开车去儿童医院,夜晚路上不像白天那样拥挤了,广播里响起一首优美的音乐《欲望都市》,伴随着音乐,上官灵儿稍微放松了一下心情。。。
文静等到了公交车,夜晚虽然还是闷热,但不像白天那么难受,和男朋友小穆约了在一家餐厅吃饭。文静和小穆今晚谁也不想做饭,就一起下馆子了。
小穆在建筑工地现场负责技术工作,俊朗的面容透着英气,有一颗积极向上的心,并对文静疼爱有加。毕业三年多的他们住宿在出租屋内,虽然小但也算温馨。文静把这一天的事情告诉小穆,
“你们上官领导挺不容易的,还很重视你,你多做一些成长也快啊。老贾那样的,你不必在意了。”小穆边吃边安慰文静,虽然工作时间不长,但表现出年轻人少有的成熟。
“嗯,知道了”,文静充满爱意的看了看小穆。
这时小穆电话响了,听到小穆说:
“好的,王经理,明天例会上需要讨论的专项施工方案我已准备好,晚上我再看看,争取明天会上能确定下来,工期越来越紧张了”,找小穆的是项目经理,小穆工作积极主动,公司准备给小穆提职,现在还没确定,这种性质的
大型施工单位,工作态度和能力是决定因素吗?
医院人满为患,上官不想让孩子和医院住了,和医生及朋友沟通后,允许把孩子带回去,第二天再来打吊瓶。
夜深了,孩子和父母都睡着了,孩子偶尔咳嗽几声。上官灵儿换好睡衣,充了一杯淡咖啡,半躺在卧室阳台的藤椅上,透过窗前的薄纱隐约看到外面昏黄的灯光。几声闷雷,竟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打在树叶上,发出沙沙的声音。上官灵儿闭上眼睛,回想这忙碌又闹心的一天,感到有些无助和孤独。
没过多久,雨好像停了,蝉鸣四起,明天又是怎样的一天呢?
下半夜了,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