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顾城

        半年前，在雕塑公园雕塑公园跑步的时候，我自己亲身经历了类似的情况。

那是晚上八点多，在公园里活动的人已经非常少，我记得当时是初次到那里跑步，没有任何计划，我只想环绕它跑一圈。起初身边还有不少人，渐至中途人就越稀少，最后我累得只能漫步前进的时候，周围已经没有一个人。这段没有路灯的路，仅有的光明是远方白云大道的昏黄的灯光，穿越浓密的树林零碎地铺在地面上。林中寂静，我想起已经很多年没有走过夜路，自从我离开家乡到外地读书之后，再也没有在灯火通明的之外的时间外面活动。特别到了广州之后，夜晚和白天的界限越发模糊，在灯火辉煌的城市中央，如果你不抬头仰望天空沉下来的夜幕，你很难认为自己身处夜晚。也就是说我的观念里，已经很久没有黑夜。

        说起来黑夜，大部分成年人或多或少会为自己小时候对黑夜的恐惧羞愧过。可是这种恐惧的源自于人类自己，它深刻在人类的本能里面的。我们的祖先没有发现火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都生活在对黑暗的恐惧当中。几百万年前的黑夜是危险的，人类没有夜视的能力之外，远古的黑夜还充斥着各种夺命的危险，所以早期的人类每到晚上就只能找个隐蔽的山洞躲起来睡觉。这种情景同我们在电影《疯狂的原始人》里看到的穴居人的生活习惯类似。少时也喜欢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例如鬼故事。小学六年级我在学校住宿，记得某些晚上感觉无聊，男孩们就会在寝室里围成圈，相互讲述自己听闻到的各种鬼怪故事消遣时间。胆子大点的生活依旧，胆子小点的人半夜不敢起来上厕所。小孩子的想象力很丰富，他们会把从大人嘴边听来的故事加以渲染，结果由于逻辑性太差，有时候还会被自己的臆想吓到。

        我是一个害怕夜晚的小孩。准确来说，我害怕黑夜本身，而不是黑夜里恐怖的传说。也许跟我从小喜欢看故事有关，我根本对那些恐怖片上的僵尸、妖怪不存在太多的恐惧感，更多的是对片中描述的那种萧瑟深沉的夜晚恐惧。不过也有例外，记得五年级的初看《午夜凶铃》，连续好几天内心压抑，不是因为片中的鬼吓人，而是导演给片子营造出的黑暗氛围，还有人内心的黑暗诠释得很到位，让我感同身受。在没上初中之前，我觉得夜晚是恐怖的，当视觉消失的时候，不由自主会臆想黑暗中埋藏着很多潜在的危险。

        初中的时候，我很喜欢看书，特别是课堂以外的一切书：文学名著、天文地理、历史哲学...说到哲学很多人不敢相信，因为那么小你懂什么人生？是的，我也不相信，记得看第一本哲学书之前我是看了尼采的传记，被这位身上沾染着孤独和疯狂的哲学家感动，然后就从图书馆借来了仅有的一本他的书《偶像的黄昏》。事实证明，不能在自我思想没成熟之前过多接触哲学，因为缺乏思考，薄弱的独立思想很容易被强权思想左右。到高中我发现这个问题本质的时候，为时已晚，陷入循环的苦恼当中——自己荒废了太多的时间在纠结人生。说回黑夜，我当时喜欢熬夜看书，趴在床上，借着走廊外昏暗的灯光看书到凌晨两三点，然后第二天昏昏沉沉。不知何时开始，我对黑暗的恐惧一点点退怯，因为黑暗逐渐演化为一堆书籍。我曾经跟同学早早起来跑步，在没有灯光的路上一跑就是好几公里，一直到一座水库大坝上，中途要经过乱葬岗。在汗水与喘息中，这种恐惧已经慢慢沉没在时光里。高中和大学，我把自己对黑暗的恐惧归结为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就好像对于死亡的恐惧是一样，都是永恒的。我曾经在一本哲学选集的扉页写上“人类最悲哀的只有两类事物，一种知道无能为力，另外一种未知却被毁灭”，在我的概念里黑暗属于后一种。

        那天在雕塑公园昏暗的林道上，我感受到了消失已久的恐惧。只是这种恐惧已经不再是单纯面对黑夜，还有死亡和无知。我不知道前面或后面是否有人准备伤害我的性命，尽管我不想他存在他却可能依旧在。理智也在告诉我这几率不到万分之一，可是现实这万分之一足以让人冷汗直冒。我想到远古的祖先，想到那些一辈子都活在只有月亮与星空下穴居人，他们夜晚是否也是在恐惧中入睡。我还想到未来是否没有黑夜，所有人不需要睡眠就能保持精神。也许你觉得前面的是事实，后面的想法简直就是笑话。哪有人不睡觉？有没有想过，当一个人不睡觉，他究竟能吸取多少知识？虽然这一切终究会进入坟墓，知识却在人类没有灭绝前永恒。我更多想到的是那些脚踏大地，仰望天空的哲人们，他们是否会在穿越漫漫长夜后泪流满面。

      “天不生仲尼，万古长如夜”哲人的夜和实际的夜不一样，他指的是内心的夜。无知才会恐惧，无知是永恒的黑夜。当我从几公里长的林道跑出来时，背后传来一片凉意，却感觉前所未有的舒适，这跟那些跨越生死的人那“活着真好”的感慨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夜晚逐渐在生命里褪去神秘的面纱，成为我对人生思考的一部分时，夜晚竟然变得如此和蔼可亲。他终究让我懂得了，与其去害怕陌生的未知事物，不如尽心去探索求知。这是生命存在的目的吧！？

        我不害怕前面没人后面没人的夜路，只是多少对误入歧途感到担心。当我脚步开始动的时候 ，会觉得自己的路和别人的一样，却走出不同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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