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考老师吼了我两声,将我彻底吼醒了。原来我流的口水将考卷湿了一大片。我慌忙把试卷提起来,把上面的口水往地上甩。老师哭笑不得地说:“我是真服你了,高考竟然能睡着,心真大,也算是我的一次奇遇吧!”
高考完是每个高考学生解除紧箍咒的时候,买西瓜的驴车趁着学生出校园的空隙,直接就闯进了校园,在教学区停下,吆喝着招揽我们这些解放的学生。
班主任老师突然出现了,和我们开了两句玩笑,称我们是大学生。我们都哈哈大笑。班长出面建议剩下的班费买西瓜吧!我们一致同意。
一车西瓜被我们风卷残云般就消灭了。班长和学习委员又说话了:“咱们的班费还剩余将近五百块钱,咱们是分了呢还是吃了呢?”我们高喊着:“吃了,吃了,吃了”于是就联系饭店,晚上就将这点钱给嚯嚯完了。
年轻永远都是快乐的。琴还没有放假,她明年才能高考,我也不想耽搁她的学习,只是见了她一面,我就离开学校去找活干了。
社会上没有招聘信息,只能跟着熟人打个零工,我就是跟着一个刮墙师傅走街串户。
在八月二十来号收到山西大学美术系寄来的面试通知,让本月二十三号到山大美术系报到。山西师大却没有音信。我就琢磨着,师大招生办的老乡肯定没有给帮忙。不过连面都没见过,怎么可能给办事呢?于是我也就释然了。
我赶紧乘坐汽车赶往山西大学。
其实面试很是简单,面试老师问几句话就结束了。我还愣怔着,老师已经叫后面的考生到前面面试了。旁边的工作人员让已经面试的考生到旁边的大厅等着。
大约下午四点多,工作人员拿着一摞面试合格通知书进入大厅里,给每人发了一张。然后工作人员大声宣布:“凡是面试合格的考生,文化课总分必须达到350分,英语分必须达到60分,否则咱们学校不予录取”所有考生开始骚动了,有的高高兴兴,有的垂头丧气。我突然间被触电般有些站不住,英语分只有46分,看来是名落孙山了。
又在省城住了一晚,早上五点就坐汽车往回返。一路上车里空荡荡的,只有五六个乘客,我直接坐在最后面。想起受的苦花的钱,眼泪就来了,哭了有半个小时,有些困了,就蜷缩在座位上睡着了,下车的时候才醒了。
痛定思痛,我计划明年再考。
这半年先挣钱再说。我跟着老乡到海棠市南面的一个城市打工。工地上的工程是建电厂,我们负责建两座水塔。
天气热的时候我们打地基,一层又一层,每层十厘米厚,每天打夯,人休息打夯机不休息,两个打夯机同时作业不分昼夜。一直打够十五米厚才能铺设钢筋混凝土,这个时候已经入冬了。
冬天最难过,早上五点起床,半个小时吃饭时间,然后到工地。电厂建在山岭上,西北风呼呼地吹。打完夯我就接手绑钢筋和上料,我所做的上料是往混凝土搅拌机里添加石子。
白天绑钢筋,有时候支模型板,每隔四天就通宵浇筑一次混凝土,即使天气上冻了,老板让参上早强剂也要坚持浇筑混凝土。
冬天的晚上,工棚里的人们你一毛我一毛凑钱买一瓶高粱白,一般从床铺的这一头开始一人一口的喝,轮不到床尾就酒瓶底朝天了。于是再凑钱去买。
有一天老板请来一个放电影的,电影是《潘玉良》,我被这部电影感染了,心里对于绘画的执着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我明白,过完年后我又会奔波于各个学校参加考试,心里总觉得大学在向我招手。
水塔越建越高,每增加四米我都觉得恐高的厉害,好不容易适应了,又要往更高的地方走。每天早上要顺着铁梯子往上爬,手上的手套都是破洞,手抓到铁梯子,把手粘的斯斯响。站在顶端,鼻涕控制不住地往下流,西北风一吹,长长的清鼻涕随风飞舞。想让下面的人往上送东西,喊破喉咙都听不见,只能拿上东西挥舞着,下面的人才明白啥意思。
一天天的熬下来,反倒不觉得怎么苦,生活似乎就是这样的。偶尔休息半天,我们也会到五里外的凤凰山商场逛逛。我们啥也不买,惹得商场的服务人员一个劲给我们瞪恶眼。我们总是装作没有看见,匆匆而过。
总算是熬到了年底,老板要发工资。一大早我们就集中到工程部等着了。半上午老板的车终于来了,车上下来五个人,他们抬着两个大纸箱,进入工程部,将箱子里的钱一沓一沓拿出来摆在办公桌上,满满的摆了一桌子,就像小山一样,可把我们这些乡巴佬还羡慕的不得了。
我领了六千多元的工资,按照平时记的工分应该有八千元才对。于是我找工头问了问,回答是我身体太单薄不出活,所以不能按照一个正常小工来对待。我还想争辩,工头根本不容我再说就命令手下把我“请到”外面了。我只好忍了,其实不忍又能咋的。
年轻人总是很活跃的,回到村里和同龄人在一起,很快就将这些不愉快忘掉了。我们正值青春年华,男孩女孩相互吸引着往一块凑。
真心话,村里好几个女孩都向我示好,为了考学校我只能装傻充愣。况且村里的摊派特别重,每家每户有时候一年的收入仅仅能糊住摊派的缺口,好多家庭欠着村委会的钱,往来账好多年都消除不了,而且一年比一年严重。我家也有少量的摊派款欠着,我只有考上学校,我的这份摊派才能不再往上加,所以我拼命都想上学,为了自己也为了这个家。
村里和我一起长大的女孩知根知底,每一个都不错,然而为了自己的梦想,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嫁给别人。其中有一个女孩直接找到我家里给我父母说要嫁给我,父母说你俩说好了我们就给你们操办婚事。这个女孩知道我的想法,所以后来不了了之。琴过年都没有回来,在县城亲戚家住着学习,就为了明年一举得魁。
春天的时候,我整理行囊又去参加美术专业课考试,本来计划好路线像去年一样逐个考试,不料教育局收到上级文件,通知今年的艺术类专业课统一在省城考试,本省院校只考一次就行,外省的和去年情况一样。这个消息太好了,反正今年也不计划再考省外的学校了,就踏踏实实考省内的,准备好这次统考就行了。去年没有填报志愿的自由,今年可以任意填报省内的各个院校,省了好多麻烦,确实人性化了!
专业课考试不出意外地又获得了合格证,今年不再面试,我提前一个月时间就回到县城一中学习文化课了,我在英语上下的功夫特别大,我想今年绝对不能再跌倒在英语上。
去年和我同桌的奇葩王终于考走了,上了一所煤炭中专,今年我和一个学霸同桌,她是个女的,去年没有发挥好,今年的目标是清华北大。不知道老师怎么想的,将补习班里的学霸和学渣安排成同桌为那般。
枯燥紧张的文化课学习终于要结束了,高考在即。
今年的高考依然和去年一样,我在考场上镇静的多了,总体来说发挥的不错。琴这几天的气色也不错,看来发挥的也很好,一本是没问题的。考试完我就去找琴,问她考的怎么样,她笑嘻嘻地说:“该做的都做完了,管他呢,考多少算多少吧,反正就报了一所省外学校,如果能考取西安政法大学,老天就是瞎眼了。你呢,考的怎么样?”
“我就那样呗,反正分数达住350分就行,多了也没用”
“看来你这是胸有成竹啊,咯咯咯!”琴爽朗地笑了起来。
“我请你吃饭吧,说会话,好几年都没有和你说这么多话了”我找了个借口说道。
“好吧,你等我一会,我去宿舍送了东西”
“好的,我到校门口等你!”
“哎,好的”
在校门口等琴,突然想起了霞,去年霞也没有考取大学,今年不知道她怎么样了,等我的考试结果出来了,也就是收到录取通知书了再问她吧,如果落榜了,我也没脸问人家。
想着想着琴就出来了,跑到我跟前问我:“你发啥愣呢?”
“啊!没有,没有”
“咱们去哪里呀?”
我略一思索说:“要不咱俩吃火锅去吧?”
“好吧”琴高兴地说。
我俩相跟着来到城东一家火锅店,店里已经坐满了人,服务员指着角落里的一个小桌子说,你俩就坐在那里吧!
和琴单独吃饭这是第一次,而且心里都很高兴,于是话就多起来了。我们天南海北地说,把一些小时候的事情都提起出来讲,越说我越觉得和琴的距离越近,正当我暗自得意之际,琴突然话题一转:“你做我哥吧,等你将来结婚的时候,我给你做亲妹妹,你也知道我只有弟弟,可想有个哥了”说完眼睁睁看着我。
一听这话,我就傻眼了,这不是委婉地拒绝我吗?先下手为强啊,免得我提出来她再拒绝,这样会伤害我,现在这样提出来倒是合适的很。都是明白人,我也没有多思索就开口笑着说:“做你哥哥没问题,本来就是你的哥哥,只是再没机会和你长相厮守、花好月圆了,哈哈哈哈!”
琴听了估计心里也是一惊,她没有料到我会这样说,只好赶紧将话题岔开:“好了,咱不再说这个事情了,咱们都还小,你说呢”
“是啊是啊!”我也赶紧附和着说。
“哥,你给我讲讲你在临运市的经历吧!”
“你喜欢听?”
“喜欢”
“既然你喜欢,我就给你讲讲”
我捡自认为精彩有意义的片段讲给琴听,当然我把和霞的故事省略了。琴听得津津有味,因为我没有讲我的窘迫之处,净是我的高大上。只要琴高兴就行,不就是故事吗?我这样安慰自己。
我俩吃的正爽,旁边突然有人叫我俩的名字。转头一看原来是我的班主任和琴的班主任还有一个高二的班主任坐在旁边的桌子上,他们朝着我俩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