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听一曲马头琴,它和江南丝竹的奢靡完全不一样,绵长的忧伤,隐郁的奔放,在几丝马尾之中,渊远流长。
人生总会相遇,我可以遇见一枚再平常不过的变蛋,用整个舌头慢慢体会它并不明显的辛辣,特殊的香,说不上来由的鲜,我也可以遇见一首曲子,激昂着,在心里擂起密集的战鼓,对它的介绍很简单,马头琴,来自遥远草原的一种乐器。
我在江南,被一首首曲子击中,几度哽咽。
我终究沒能听懂它们,如同我不明了的塞北的骏马羊群,和覆盖了太久的雪。
在麦芒与麦芒之间,缠绕的晨雾,一首没有歌词的轻歌,带着遗忘的味道,固执地等待。
这是江南,和漠北有着太多的不同。
蚊虫的世界更热闹了,特别是黄昏,它们从低矮的麦芒丛中起飞,四散开来,吸食鲜血,然后再在麦芒与麦芒之间繁洐。
麦芒与麦芒之间,织满了一张张网,这是密布的陷井,等待着蚊虫中计,变成食物,只是清晨阳光下,蚊虫偃旗息鼓,陷井的主人趁此趁着空闲,不知到哪里潇洒快活去了,余一张张空空落落的网。
在麦芒与麦芒之间,在一张张蛛网之间,初夏的晨雾匆匆穿行,像一位赶着约会的巫师,麦芒伸出细长尖刺象征性地阻挠,那雾变成了细小的水珠,附在尖细的麦芒,与麦芒之间,与一张张计谋的罗网之间。
你们中计了,在麦芒与麦芒之间,清晨的光线穿透薄雾,侵入麦芒与麦芒之间,那个穿灰色长袍的巫师狼狈失约,并被蜘蛛嘲笑,还有蚊虫的唾骂,因为他只有躯壳,没有哪怕一滴鲜血。
麦芒与麦芒之间,田鼠急促交配,等待麦穗成熟,一场一年一次轮回的盛宴。
五月里,我路过成片的麦芒,想起我的童年,曾命中注定地,被它刺痛。
这雾,同时弥漫了王二浜,和家门口那一丛,被我提起过无数遍的慈孝竹,它们会在我短暂的记忆里出没,阳光也好,空气也好,光影也好,穿过了亘古绵延的长河。
傍晚时分,一个不知名的禽类在鸣叫,咯咯咯,声音清亮,盖过了高速公路上汽车高速行驶带来的呼啸声。
这叫声有一大半像是狗吠声,音节很短促,如果我没猜错,这是某种鸟类在求偶,不容置疑的是这种鸟的族群一定很小,以至于它不得不置危险于不顾,彻夜地呼唤,不惜暴露自己的位置。
它已经很难找到伴侣了吧?!
它依旧不屈服,为了繁洐,竭尽全力鸣叫。
这样的叫声扰到了我的清净,让我有一探究竟的欲望,无奈夜太黑,江南水汽凝聚,各种机械隆隆着,让我却步。
我无能为力,依靠着一部手机,百度“马尾琴”,搜索着它的经典曲目。
我总是会被感动,要不是一只契而不舍的鸟,要不,就是马尾琴,呜咽般的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