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细雨纷纷。每年都回乡扫墓,今年也不例外。一大早,稍作准备后便驱车出发。一路上,田野里坟墓前尽是扫墓的人们,他们为祖上的坟墓除草,培土,祭奠,庄重而虔诚。沿着山梁公路,不到一个小时就到我们村口。
这里是西北典型的黄土梁峁小山村,二十多户百十口人。村子不大但很美,最美是油菜花开的时候,站在山梁望去,整个村庄被一片片金黄色的油菜花包围,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分外迷人。在童年的记忆里,村里的生活总是那样恬静闲适和美好,人们或在小路上行走,或在田间地头劳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今年清明节,省城工作的弟弟回家扫墓,我们在村口汇合后,下了一道坡,拐了一道弯,己到门口,停好车后我们走进家门。院后的果园竞相开放着粉色的桃花,红色的杏花,雪白的梨花,白杨树柳树吐露新芽,满院都能闻到花的芬芳。果园里留下我们许多童年欢快的记忆,现在大多数果树已枯死,整个园子略显空荡,没有往日的生气。
老哥老远看到我们的车,从地里赶了回来,赶紧招呼我们进屋。老哥从十五六岁开始常年外出打工,家里的农活基本靠嫂子一人干,今年老哥没外出,他说干不动活了,不想再出去了,准备把承包地的苹果树务起来。进屋后,由于凳子少,弟弟,弟媳,妹妹,侄女,外甥脱鞋后上了土炕,妈和我坐在凳子上。侄女很兴奋,在炕上走来走去,就是不坐。老哥赶紧给每人倒了一杯茶水,老哥家的侄子,侄女也走了进来,热情地问候。看到侄子、侄女个头长高了,大家感叹他们长得快,都成小伙子大姑娘了。
拉了会家常,老哥已准备好了香烛,纸票,供品,鞭炮和彩纸条,我拿上铁锹和镰刀,弟弟捧着茶壶,侄子挑上竹筐,一家人就去上坟了。
走到村里原来的老苹果园,看见许多新院落和砖瓦房,遇到许多小孩,离家久了,竟不知是谁家的院落,谁家的小孩,老哥都一一介绍。老哥接着说,近年来村里外出的人越来越多,有上学的、打工的、做小生意的,混得好的已在城里买了房,而村里生活的人越来越少,地撂荒也很严重,老哥感叹道,咱村子没啥发展了。是啊!现在每次回家,整个村子沉静而空落,往日的热闹情景不见了,熟识的人、知道的事少了,曾经熟悉的村庄也变得陌生,我感到,自己已经成了村外人,每每想到这些,都会被一种失落的情绪所笼罩。
天色越来越暗,很快就要下雨了。我们加快步子往坟地赶。坟地在我们家的承包地里,地里种着小麦,由于前几天刚下过雨,地里的麦苗青青一片,踩在上面,脚会陷进松软的泥土里。
爷爷奶奶们的坟头长满了枯草,在青青的麦地里很显眼。老哥挥动镰刀,把坟上的枯草一一除去,我拿上铁锹,在地里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把土铲起,敲碎,然后抄进竹筐里,由弟弟和侄子轮流倒在坟堆上。
这时,天空飘起了蒙蒙细雨,我们头上衣服上,很快湿了起来。老哥仔细把爷爷奶奶们坟上坑坑洼洼的地方全部填平。培完土后,我们跪在坟前,献上供品,点燃蜡烛和香,把香插在坟头,开始焚烧纸钱,侄子则开始往坟头插彩纸条,红的,白的和黄的纸条插在坟头,面目一新。
香烛,纸钱在雨中顽强的燃烧着。我看着爷爷奶奶们的坟头,仿佛看到他们慈祥清晰的身影,仿佛听到他们亲切温暖的声音。爷爷、奶奶对我最疼爱,自小我就在爷爷温暖的怀抱里长大,无论走到哪儿,爷爷都带着,我想吃什么、穿什么、玩什么只要能办到,他一定满足,所以那时的我比较任性,没人敢惹。长大后我听说,就在爷爷去世前十多天,大概他感觉自己身体不行了,专门给父亲谈话,说我是他娇惯过的孩子,叫父亲不要打我,好好培养。往后父亲确实没打过我一次,现在回想起来,让人唏嘘不已。雨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着,我的思绪回到了从前,那个充满阳光、有爷爷奶奶呵护的快乐童年......
我停住了回忆,笑着说放吧。侄子点燃了鞭炮,鞭炮在清冷寂静的旷野里噼里啪啦炸响。
老哥,我,弟弟和侄子虔诚的叩了叩头,起身回家。
雨越下越大,整个天空暗下来,雨雾蒙蒙,爷爷奶奶们的坟已焕然一新,在蒙蒙细雨中,静静地躺在青青的麦田里,周围的松柏更加苍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