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村庄可以远离喧嚣,隐没在地图当中标不出经纬,但是村庄必须得与水相伴。每一个村庄都离不开一湾水源,或深或浅,或淡或甜。因为井水,村庄变得清新,因为井水,村庄变得灵性。而一口老井,这一个天生的盛水容器呵,因为井水变得有生命力。
山村里的日子,清苦干涩。村民们默默地遵守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规律。每天,天一麻麻亮,村民都挑着两个铁桶,蓄足了一晚的精力,轻盈地走向老井。老井在村头的东边,是村中接受阳光最早的地方。在村庄都安静的夜晚,老井慢慢蓄着水。这水源或是来自岩石,或是来自树根,或是来自露水。总有草木岩石的贡献,老井蓄水的速度,有如春天野草生长,有如村头袅袅升起的炊烟。悠悠地一井清水,从不拒绝村民的索取。井边,两条发溜光的羊肠道就是最好的证明。落在村中的第一束阳光,在井里是多美的一朵鲜花。村民们担水的动静,引来了一只接而一群狗吠,多美的村曲因老井而触发。为了担上最新鲜的井水,往往需要踏着露水去,或许会被秋天疯长的茅草打湿一截裤子。正如朝圣,忘却了一路跪拜头痛脚酸。担水时,吱呀刺耳的是铁桶发出的,沉重闷响的是木桶的声音,轻盈无声息的是塑料桶发出来的。多少年,这些声音陪伴着老井度过了一轮又一轮。水桶投入井面的那一刹那,岁月积淀的经验定会让老井知道,这一桶会担多重的水。两天羊肠小路的交叉口,就是老井。老井成了联系上村和下村的纽带,上村的张三碰到下村的李四时,总会递上一支烟,晃悠晃悠地点燃。村中女人、田野、牲畜都成了担水人的话题。默默无语的老井,不知道它知道多少村庄中秘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老井中水更幽了。
日子是苦的,井水是甜的。真的,这井水的甜嵌进了管理味蕾的基因中,舌尖一碰就会唤起记忆的甜。但是,对于村民来说,这淡甜淡甜的味道,无法说清楚。多少年来,可能有数不清楚的村庄有数不清楚的村民都有喝凉井水的陋习,或许井水的独特的味道能够剖析出陋习的根源。茶叶放在井水中,会淹没井水的味道,烧开了的井水,会分解出井水的矿物质。这些试图破坏原本井水的方式,一直在与现代文明的健康生活方式较量着。老井不语,村民依旧大碗喝着凉凉的井水。在农忙时节的耕地上,在播种季节的土地上,在寒露时节摘茶籽的山坡上,老井里的水伴随着村民的汗水一滴滴落在了脚下的地上。是的,井水也会走路。一年到头,伴随着村民的脚步,走遍了村庄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滴汗水,都别着井水的透彻,照亮了村民的额头。默默地,承载着艰辛和欢乐,带着小孩般纯真无邪,将每一寸阳光的光束,凝结成每一滴晶莹透彻的露水,敲打着村庄的没一片瓦砾。
老井的坚守与自然无关。老人的眼睛如枯井一般。人有一生,岁月的痕迹在年轻的姑娘的额头留下了时间的刀光剑影。老井有一生,不知道老井出生的日子,也永远不知道老井终点。自然,总会考验一座老井。滚滚春雷,老井满溢,夏日洪水,老井浑浊,秋高气爽,老井见底,冬日雪花,老井热气腾腾。时光,将老井刻成了一幅幅图画,永远挂在村头的东边。连续的干旱,在老井抵挡不住时,村民会翻过老井头上的一座山,去另外一座山脚取水。老井不负众望,总会流露出一线线希望,汇成一洼水。每年过年村民在取水时,总会在老井井口石板上点烛燃纸,用最虔诚的方式表达感恩。
默默的老井像一头耕牛,没有你比谁更懂村庄的土地。傻傻的老井像一条的老犬,没有谁比你更能懂村庄的院落。老井,守护着田园,关心着村民的疾苦。我想做一首诗,随着清晨的第一束阳光,默默洒向村头的老井。
老井,
湾湾浅浅,
波澜不惊。
老井,
娟娟而流,
沁人心脾。
老井,
默默不语,
缓缓绽放。
老井,
你是一幅画,
村庄炊烟的背景。
老井,
你是一首歌,
村庄最动听的山歌。
老井,
你是一束光,
村庄清晨最清新的阳光。
老井,
你是一条河流,
村庄永远的母亲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