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除了抱团取暖,还有很多事,要独自面对。
从知事起,二十多年来,多多少少见过一些生老病死。或近或远,或闻或睹。孩提时候,自己经常从树梢山岩摔坠,在急流险滩挣扎,更有甚者,骑牛被牛头触撞等等,算作大多农村孩子寻常的“九死一生”之谈。年岁渐远,这些魂悸魄动的经历慢慢模糊成一点不安,换了行头还到梦里吓人。生之不易,野孩子胆子越来越小。
多年前,村里有个小名叫“远远”的漂亮娃娃,大眼睛大鼻梁,健健康康,懂事又安静。有一次,不知道他怎么吃的,一脸全是白糖,双手也裹满糖渍。村东村西乱走,人们远远笑他。
有一次,我放学回来,看见他在村口刚子娃家一颗老柿子树下,睡着了。浓密的树荫守着他,柿子花落在他身上。
到了来年冬天,有人说他死了,这消息就像村子对门坡上急来的山雨。我小心翼翼地打探关于他死后的情形:年轻的妈妈哭得很伤心,之后把他埋在河坝的沙滩上。等着大水涨来,他可以顺流漂泊到远方的天国。
我曾经与这个生命面对面,他消失的变故,我觉得就像读童话一样奇怪。直到多年过去,村里再也没有这个“远远”踪影,我才想到他真的远远地走了。大约去年,他妈妈也车祸去世。爸爸告诉我这消息的时候,他正在帮着这家人砍柴办丧事。
去年没有回家过年,昔日的同桌廖大骂我,言:“过年都不回家,我要是你爸,打死你。”我爸不会打我,我却无言以对。
大年三十那天,弟弟在家用手机与我互发祝福视频。爸爸在视频里看我的眼神无比温柔,充满牵挂。我看着爸爸,心痛极了。他老了,有一颗牙齿都不见了,但他还笑得那么灿烂。我知道,他对着手机视频在录像的时候,一定像看到了我一样高兴。那时,泪水夺目而出,我泣不成声。任之等了一会,提醒我已经到了随园他导师的家门。他导师邀请我们一起过年,吃团圆饭,守岁看春晚。
最近生了点小病,似乎因为张扬,弄得许多人为我担心。亲人、爱人与师友都三番五次问候。感激有一些,烦扰有一些,反省也有一些。以何心态面对病关,我的智慧几乎为零。
想起初中班主任在爱人癌症晚期,自己又得肿瘤,一个人去医院做完手术就回家去照顾另一半了。后来说起,她自豪,我们佩服。我本科辅导员,先前说有空找我和任之玩,后来音讯全无,过完年后她给我们研究生上课,才知道这半年她母亲去世,她一个人在忙。再说任之,他妈妈去年户外活动摔断手臂,一个月后才告诉儿子,怕影响他毕业、考博。
事实上,面对病苦,知道的人尴尬,病人也很尴尬。其实真是帮不了什么,但又不可能不表示关心。最近的感觉就是,大家关心我,问候我,问的问题都一样,我老实一点每次全部回答,但确实很费心思。这就是病人的尴尬,不说不够意思,说吧,千篇一律,忙个不停。所以,我觉得病人应把病况保密,除非需要帮助的时候。等过了那阵忙绿,再慢慢说明。
中国人讲礼,也应该有个病礼。于人于己都好!生老病死皆如此,平心静气,何必更添波浪。真朋友应心照不宣,彼此信任。世上的苦难那么多,大家都记取与交流一些美好快乐的事吧。这就是我此刻的真实感受,请原谅我的不知好歹。
补:央视倪萍金尉主持的《等着我》栏目,每看每哭,真是天若有情天亦老。所谓教化,真的很有必要。世上多的是生离死别,我们应该惜取眼前人。活着,除了抱团取暖,还有很多事,要独自面对。
邕城新苑小区 六月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