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很怕去医院,且对于穿白大褂的人有种莫名恐惧;而长大以后,我终于明白医院不过是疗愈的地方,而医生也是一些最可爱的人。
找到一个好的大夫并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一个好大夫至少要有两个方面:医术高明+人品可靠。在我不长不短的求医生涯当中,遇见不少医术不行+人品不错,以及医术高明+人品不行的大夫,以及一些德艺双馨但是经常很忙约不上号的名医。有的病没治好就不了了之了,有的急性病没治好就拖成了慢性病,一个小小的幽门螺杆菌,即使我乖乖地按医嘱服药,且看了多次都没看好,一名三甲医院的副主任医师和我说,好了以后也还是容易被传染,要不你就别治了……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我对于上医院看病都不抱什么希望了。好在我从西医转战中医,遇见了一些真的很好的大夫,切实地解决了一些身体不适,才重新拾起我对医院和大夫的信任。
第一次在医院针灸,是在去年。我鼓足了勇气去医院尝试,虽然疼的不行,但是却发现不舒服的位置居然立竿见影的缓解了,头不晕了眼不花了,身体也更通畅了。给我扎针的大夫是一位中年女医生,我看到她眼下清晰细长的阴鸷纹,记住了这位妙手仁心的女大夫。至此,一个全新的世界向我敞开了大门。
打心眼里说,我对于医生这个职业是很羡慕的,在这个社会里,即使是再心怀城府的人,在医生面前也不得不实话实说。我总觉得最舒服的交流方式就是坦诚相待,然而在当今社会别的行业里这似乎是难以想象的。医院——可能是这个世界最真实的地方。
这个真实,不仅体现在对医生的坦诚无欺之上,也体现在病人的疾病之上。人的情绪或许可以伪装,但疾患是真实的,不适感是真实的,真实的病痛反映了人们身上真实的问题,即使人们并不情愿承认。
想起昨天看到的一句话,大意是这样的:一切治疗手段对治病来说都是治标而不能治本,因为一切的疾病本质都是错误的原因导致了错误的结果,而人们往往是针对错误的结果求医问药,却对错误的原因置之不理,放任发展。想来实在是非常精辟。
一个因为脾气不好而导致肝郁的人,即使治好了他的疾病,他若还是继续心眼很小脾气很大,瞅哪哪不顺眼,还是会继续引发肝郁相关的疾病;一个沉迷酒肉的人,即使治好了他因沉迷酒肉导致的疾病,他还是很难戒掉对酒肉的沉迷从而继续得病。——事实上,那些对于坏的原因执迷不改的人,和那些执着于毒瘾无法自拔的人,本质上并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是危害的大小不同,仅此而已。
古语讲,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知道就已经很难得,做到更是殊为可贵。那些真正能从大病中康复痊愈的人,也一定不仅仅是依靠医疗手段,而是能够从思想世界到行为习惯上都做出了努力改变的人,宛如重生,想想都知道这得需要多么大的决心和毅力!医院是疗愈的地方,而真正疗愈自己的人,是自己。
我静静地躺在社区医院的针灸室的理疗床上,放松下来不去紧绷,也不去控制。这时候,我终于能暂时放下头脑里似是而非的逻辑和对于是非对错的执念,只是去感受到身体的感受,感觉到内部每一点变化不加以任何念头,感受到自己一点一点变得通畅。这短暂的轻松舒畅使我有了这样的领悟——这世界上本可以没有病痛,只要能放下那些不恰当的执着。
这时我竟然有了这样一种感觉,我正躺着的社区医院的这张床是世界最舒服的地方,大概这种感觉就是王阳明所谓的“此心安处昰吾乡”吧。
自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