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谈古今有真味

手头有中华书局出版的两本书,分别是全本的《古今谭概》和节选本的《古今笑》。据说,当时享有盛名的文学家冯梦龙编撰刊行这本《古今谭概》后,购者寥寥,遂更名为《古今笑》,结果“雅俗并嗜,购之惟恨不早”。所以两者实为同一本书。

冯梦龙是明末鼎鼎有名的人物,一生不事科举、生活窘迫,却藉着家中充栋藏书,日日攻读、广泛涉猎,既改编又创作,各类作品总数超过五十种。像耳熟能详的《喻世明言》、《警世通言》、《醒世恒言》、《智囊》、《新列国志》、《春秋衡库》等等,都出自这位才华横溢的文学家之手。

《古今谭概》成书于朝纲不振、社会动荡、世风日下、民情浇薄的大背景下,是冯梦龙在博览历代正史、稗官野史、笔记丛谈的基础上编纂的一部文言幽默讽刺笔记集。全书按内容分为三十六部,每部一卷,共1824篇、2500多个故事,所取多为真人真事,上至历代君主,下至市井百姓,各色人等,种种笑话,应有尽有。它们经过冯梦龙纂评,组成了一幅奇谲可笑的漫画长廊。

关于这本书的书名,其同时代人梅惠连在《叙谭概》中说:不有学也,不足谭,不有识也,不能谭,不有胆也,不敢谭,不有牢骚郁积于中而无路发摅也,亦不欲谭。可谓“谭”之诠释。关于“概”,冯氏说:“世何可深谭!谭其一二无害者,是谓概”。梅惠连则说“以子之谭,概子之所谓未谭”。可见,正是在末世统治愈加强化的情况下,以冯氏为代表的文士,只能避谈当世、以古讽今,试图在嬉笑怒骂中完成对现实的某种批判。

翻开《古今谭概》,印象最深的是取材之鲜明、内容之丰富。作者按照迂腐部、怪诞部、贫俭部、贪秽部等三十六个主题,精心选取典型史料,并根据相关主题进行了适当改编。这些故事取材广泛、剪裁得当,既生动形象、通俗直白,又寓意深刻、不脱雅趣,每一部连贯顺畅、主题集中,绝无偏颇之感,读之令人酣畅淋漓、意犹未尽,似乎那些贪官污吏、地痞无赖、昏主暴君、文人雅士、智人勇者,都鲜活如生、历历在目。对于暂时还难以深入了解历朝历代历史的读者来说,不啻是一部通览古今风情的上好的入门书籍。其次是思想之深刻、用心之良苦。这本书最难能可贵的是,作者并没有像其自我解读的那样仅仅为了“眼孔小者,笑之使大”、“心孔塞者,笑之使达”,如《笑林广记》之类止于以笑娱人;而是在洞察当世的前提下,力图用有针对性的古人古语古事刺鉴当世、以文化人,实现文学的教化功能。由于社会文化的血源性和延续性,其中描述的许多故事和人物依然可以在今人身上找到影子。可以说,今天阅读这部著作,对于修身齐家、治国警世,仍然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当然,基于特定的历史局限性,书中难免存在一些糟粕,需要读者以批判眼光加以甄别。

由于冯梦龙的身世低微,这样的一位通俗文学大家,在《明史》“文苑传”中竟不见其名。1646年,在大清铁骑逐鹿中原不久,冯梦龙离世而去。关于其死因,一说是抗清殉难,一说是忧愤而死。不管是哪一种死法,都从一个侧面证实了冯梦龙胸怀家国、舍生取义的志士情怀,这样的人格和情操,能创作出那么多杰出的现实主义作品,是毫不足怪的。读着《古今谭概》,仿佛能看到一代代高擎如椽之笔描绘“中国梦想”的文人义士,用自己特有的方式鞭笞黑暗追逐光明,携手时代走向了愈来愈美好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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