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短篇小说
我第一次遇到她是在一条公路上。
那条公路穿过呼伦贝尔大草原,那里很空旷,巨大的风力发电机缓缓转动,我把摩托车停在路边,准备拍下了一张照片。那是我看到她的第一眼。
照片里的一个黑点。
起初我完全没有在意,但是黑点慢慢变大。
她正朝我走过来,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孩,她远远看去,像是一只小巧的鸟,可随着越来越近,她变得充满神秘与未知。
身上的白裙和地平线上的白云连成一片,她的肤色也很白,那是一种不健康的白。她的脚步很轻,不知是她身体本来就轻还是她有意的保护地上脆弱的小草。
起初她在我的印象里,就像是一朵飘忽不定的白云,但后来发生的一切,彻头彻尾的改变了我的想法。
“你好!”
我尝试打招呼,可是她并没有理我,而是低着头,像是在找什么。
我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了,继续问:“你在找什么?”
那个女孩依旧低着头回答:“我在找石头。”
“我就是石头。”
那个女孩终于抬起头,我承认,在她抬起头的一瞬间,我沦陷了。
她的五官很端庄,眉宇间透露着一股倔强。我走过这么多地方,看人从来都很准的。
“哦,我确实叫‘石头’。”我解释着,随便拿出了身份证。
那个女孩盯着我,像是要从我的脸上看出什么秘密。过了一会,她失望的把目光移开。
“你不是我要找的石头。”
我对那个女孩的话有些不解,我当然不是真正的石头,她居然还仔仔细细的看了那么久。
“那你要找什么石头?”我问。
“一个带有风信子图案的石头。”那个女孩认真的回答。
“为什么是风信子?”
“风信子只有将枯萎的残花剪掉,它才能再次开花,它的花语是‘重生’。”她总是很严谨,对于这荒唐事没有感到任何不妥。
她的话让我更好奇了,看她的年龄也就二十出头,怎么就想着重生呢?
“所以你要复活谁?”我开玩笑的说。自始至终我对这个女孩的行为只是感到好奇。
“我自己。”她说。
“你不是活的好好的吗?”我对她的话感到一丝惊讶。
“我……”她低着头,看着脚尖,三秒后她抬起头。说:“我马上就要死了。”
我的脑袋像是被霹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我得了一种奇怪的病,叫做白血病……其实也不是不能治疗,只是价格……算了,我早就接受命运了。”那个女孩笑了笑,尽量让自己变得开心些。
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笑容,甜美却又带着些许苦涩。很矛盾,但是确确实实存在。
我们都沉默了一会,一阵风起来了,草原上的风很大,我再一次开口了:“你叫什么名字?”
“白芸,芸芸众生的芸。”
我看着天上的云,又看了看地上的“芸”。她们都在时间的长河下转瞬即逝。
“你能给我讲讲你为什么要找一个石头吗?”我把心中最好奇的事说出来。
“在我得病的第二年,我遇到了一个占卜师,我那天正好在外面放风,索性就玩了玩。她告诉我,在遥远的北方,会有一个印有风信子的石头,它会给我一个完美的结局。”
“这样的话你也信?”我打断了她。
“我当然不信,当时只是当做一个故事,可是第二个月,我因为交不起住院费被赶了出来。此时我们家已经倾家荡产了。”
白芸突然不说话了,只是盯着远处的风车。等了一会,她平复好了心情,继续说:“我的父亲因为欠下了太多钱,和要债的打了一架,被判了刑,我的母亲带着我到处到黑市里买药。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月,我能感觉到我快不行了。”
我看着她那煞白的肤色,感到一丝愤怒。
“我自己偷偷的从母亲身边逃走,逃到了这里。有时候搭上路过的好心人的车,有时候自己走。至于吃喝,有一顿没一顿的,兜兜转转就来到这了。”
“你还真是人如其名。”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是试着让她不要那么沮丧。
她笑了起来,“对了,你能再给我拍一张照片吗。”
“当然。”我手忙脚乱的拿起相机。
卡擦。
白云不再飘动,它被定格在了那一刻。
“谢谢,对了我送你个礼物。”白芸从她的小包里拿出一个紫色的假花,“这就是风信子。”
“谢谢,你不是还要去找石头吗?我正好没事……”
“不用了我已经找到带着风信子的石头了。”那个女孩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接着就像天上的云一样“飘走了”。
我亲手给她立了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