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深秋凉雨绵绵,心里有种难言的忧烦,下午躺得闷极了,有点坐立难安,起身到阳台前,看看树看看河水。也许近日雨水充沛,河边与小区内迎接初冬来临的树木又充满生机,树叶仿佛“起死回生”由黄转绿,明媚的午后阳光,河边步道偶见行人缓缓而行,突然觉得,眼前这来自流水、绿树的一切还是静谧美好的,这一刻,小确幸国人“清零”的坚持才让我有这份悠闲。
最近总听到“后疫情时代”这样的字眼,所谓“后疫情”应是指大疫已成过去,但当下疫情反反复复,世界各地的确诊病例也说不上控制下来,正是“革命尚未成功”,可不知为何,太多“躺平”的国家仿佛已提早沉浸在赶走瘟神的欢乐中。
这时想起《人类简史》《今日简史》和《未来简史》的作者尤瓦尔▪赫拉利 (Yuval Noah Harari,1976年生于以色列,牛津大学历史学博士,青年怪才。),他曾于两年前,瘟疫正大举肆虐全球各地的时候,在《金融时报》发表一篇引起新闻媒体关注的文章——《冠状病毒之后的世界》(The world after coronavirus)。这篇长文不久之后也有中文译文出现,赫拉利在文章中提出,疫情结束后,世界往何处去,“风暴过后我们将居住在什么样的世界。”
赫拉利提出了人类正面对的一些问题,如监控技术的快速发展,冠病疫情“可能将是人类监控史上一个重要的分水岭。不仅因为它可以使迄今为止拒绝使用大规模监视工具的国家,出现监控正常化,而且更重要的是,它表明监控从‘皮肤上’急剧转变为‘皮肤下’。”
赫拉利也针对当时的全球疫情,提醒世人在全球团结与各据一方两个极端间做出选择,如果选择不团结,这不仅会延长危机,而且将来可能会导致更严重的灾难。如果选择全球团结,这将不仅是对抗冠状病毒的胜利,也是抗击可能在21世纪袭击人类的所有未来流行病和危机的胜利。
来自以色列的尤瓦尔▪赫拉利有新锐历史学家之称,和一般历史学者不同的是,赫拉利认为,历史学家不只研究过去,也应研究未来。而赫拉利也确实写出了一部备受争议的未来之书,即其简史三部曲的最后一部:《未来简史:从智人到智神》。
在《未来简史》中,赫拉利对人类的未来提出十分惊世骇俗的看法。在他看来,进入21世纪后,曾经长期威胁人类生存、发展的瘟疫、饥荒和战争已经被攻克,智人面临着新的待办议题:永生不老、幸福快乐和成为具有“神性”的人类。在解决这些新问题的过程中,科学技术的发展将颠覆我们很多当下认为无需佐证的“常识”,比如人文主义所推崇的自由意志将面临严峻挑战,机器将会代替人类做出更明智的选择。
更重要的,当以大数据、人工智能为代表的科学技术发展的日益成熟,人类将面临着从进化到智人以来最大的一次改变,绝大部分人将沦为“无价值的群体”,只有少部分人能进化成特质发生改变的 “神人”。
未来,人类将面临着三大问题:生物本身就是算法,生命是不断处理数据的过程;意识与智能的分离;拥有大数据积累的外部环境将比我们自己更了解自己。如何看待这三大问题,以及如何采取应对措施,将直接影响着人类未来的发展。在未来,地球将被与人类全然不同的实体所主导,赫拉利说的是目前正蓬勃发展的人工智能。由于人工智能可以代替人类做任何事情,将使到庞大的中下阶层变成“无用的人”,贫富、阶级差距将会被迅速拉得更大。
赫拉利提出的预想确实耸人听闻:新科技可能会彻底扭转人文主义革命,让人类交出权威,送到非人类的算法手中。人类将会渐渐放弃自己的决策权,未来决策都会由电脑和大数据算法操作。
而他又认为,“该怪的并不是那些计算机怪才,这其实是生物学家的责任。”因为“生命科学认为,生物就是各种算法。如果生物的功能真的和算法大有不同,就算计算机在其他领域大展神威,仍然不可能了解人类、引导人类的生命,更不可能与人合而为一”,但生物学家判断生物也是算法,“让计算机革命从单纯的机械事务转变为生物的灾难,也将权威从个人转移到了算法网络。”
赫拉利相信人工智能和生物科技的兴起肯定将改变世界,但他承认自己提出的一切情境,都只是可能性,而非预言。他最后想说的是:“如果你觉得某些可能性令你反感,欢迎运用各种新思维或采取新行动,让那些可能性无法实现。”
说完了“未来”,接着说几句当下——《今日简史:人类命运大议题》。笔者认为“开放与宽容”是这本书作者要表达的意思。
全球化大大弥补了世界各地的文化差异,同时让人们更容易遇见陌生人,于是人们难免会因为彼此的差异而产生摩擦。古代盎格鲁– 撒克逊人的英格兰与印度帕拉王朝(Pala Empire)之间的差异,远远大于现代英国和现代印度之间的差异,但在阿尔弗雷德大帝(King Alfred the Great)的时候,可没有英国航空公司提供的德里和伦敦之间的直飞航班。
现在有越来越多的人跨过国界,追求工作机会、安全保障,以及更美好的未来,但这同时也会挑战政治系统,以及过去人口流动不明 显时塑造的集体身份认同,他们需要决定如何面对、同化甚至驱逐这些陌生人。目前对这个问题感受最深切的地方就是欧洲。欧盟成立的时候,承诺要超越法国、德国、西班牙和希腊文化之间的差异,但现在它却可能因为无法调和欧洲人与非洲、中东移民之间的文化差异而崩溃。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一开始正是由于欧洲成功建立了繁荣的多元文化体系,才会吸引那么多移民前赴后继。叙利亚人想移民到德国, 而不想移民到沙特阿拉伯、伊朗、俄罗斯或日本,并不是因为德国更近或更富裕,而是因为德国在欢迎和接纳移民方面做得更好。
随着难民和移民潮越来越汹涌,欧洲内部开始出现不同反应,引发对欧洲身份认同及未来的激烈讨论。有些欧洲人要求欧洲关闭大门。是否可以说这些人背离了欧洲多元文化和宽容的理想,或者只是做出明智的选择,希望避免灾难?有些人则呼吁把门开得更大些。难道这些人是忠于欧洲核心价值,或者不负责任地给欧盟加上了不可承受之重?关于移民问题的讨论,最后常常演变成双方无谓的叫嚣,而非真 正听取对方的意见。
最后还原一下人类的来路吧——《人类简史:从动物到上帝》。
从十万年前有生命迹象开始到21世纪资本、科技交织的人类发展史。十万年前,地球上至少有六个人种,为何今天却只剩下了我们自己?我们曾经只是非洲角落一个毫不起眼的族群,对地球上生态的影响力和萤火虫、猩猩或者水母相差无几。为何我们能登上生物链的顶端,最终成为地球的主宰?
时至今日,世界舞台上为什么只剩下了我们自己?从只能啃食虎狼吃剩的残骨的猿人,到跃居食物链顶端的智人,从雪维洞穴壁上的原始人手印,到阿姆斯壮踩上月球的脚印,从认知革命、农业革命,到科学革命、生物科技革命,我们如何登上世界舞台成为万物之灵的?
从公元前1776年的《汉摩拉比法典》,到1776年的美国独立宣言,从帝国主义、资本主义,到自由主义、消费主义,从兽欲,到物欲,从兽性、人性,到神性,我们真的了解自己吗?我们过得更加快乐吗?我们知道金钱和宗教从何而来,为何产生吗?人类创建的帝国为何一个个衰亡又兴起?为什么地球上几乎每一个社会都有男尊女卑的观念?为何一神教成为最为广泛接受的宗教?科学和资本主义如何成为现代社会最重要的信条?如何理清影响人类发展的重大脉络,挖掘人类文化、宗教、法律、国家、信贷等产生的根源。这才是作者撞击人类心灵的一部宏大的人类简史,更见微知著、以小写大,让人类重新审视自己。
老实说,笔者之前从未用作者一些角度思考人类文明。而理所当然地认为生产力和生活水平提高是有益的,社会新秩序给人类带来了福祉,却没有进一步追问是否如此和为什么人类文明进程背后应有更深远的意义,来源于植根在人类内心深处的渴望和需求最终是什么?下面记录一下自己的一点思考。
首先,文明的发展是人类不断探索真理、接近真理的过程。我记得在乔斯坦▪贾德所著《苏菲的世界》里有一个这样的例子,如果一个球滚进来,小猫第一反应是扑过去,而人的第一反应是寻找这个球是从哪里来的——人类有探询根源和真相的“欲望和本能”。这是因为人类是理性的存在,而理性的本质是在不需要借助启示的前提下和真理联结的能力。因此,文明的发生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它代表了人类对真理的追寻过程中智慧的积累。举个例子,人类通过观察自然,寻找万物运行的模式,发现一切现象背后都是数学,以至于纪录片《数学大迷思》(The. Great Math. Mystery)里的科学家断言,我们的物理世界,不是有一些数学特质,而是由数学构建的。这就是智慧,也贴近真理。
其次,文明的发展是人类创造的过程。《人类简史》这本书的副标题是“从动物到上帝“,因为作者认为,人类从七万年前一种动物,发展成为今天拥有强大力量、甚至可以改造基因创造新物种的神。这里我觉得可以修改一下,人类不是变成神,而是本来就拥有神性;按照圣经创世纪中的说法,神按照自己的形象造人,乃是照着他的形象造男造女,因此每个人都是一个“微型的造物主”,与生俱来就有创造的冲动。科技爆炸的今天,人类进行创造的痕迹很明显,可是在成千上万年前,人类学会培育农作物,建立货币交换体系,设立法律法规,又何尝不是创造呢?很多我们习以为常的事物,都是无中生有,有时候想想,人的创造力是无与伦比的,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最后,正如赫拉利所说,文明的发展也是人类融合、统一的过程。埃里希▪弗罗姆(Erich Fromm,1900-1980年)在《爱的艺术》中指出,人类最深层次的需要是克服疏离感,是逃离孤独的监狱的需要,因此,人类永远面临着同一个问题和同一个方案,即:如何克服这种疏离感,如何实现与他人融合,如何超越个体的生命, 如何找到同一。可见,从原始社会隔离的村舍走到今天的地球村,其实有很强的内在驱动力。
人类本是一体,经历了几万年的分散、隔离,现在又重新融合统一到一起。虽然这个过程并不顺利,充满了流血和纷争,不过这里我很同意赫拉利的观点:“像这样的矛盾,本来就是每个人类文化无法避免的,甚至还可以说是文化的引擎,为人类带来创意、提供动力。就像两个不和谐音可以让音乐往前进,人类不同的想法、概念和价值观也能逼着我们思考、批评、重新评价。一切要求一致,反而让心灵呆滞”。类似的意思,国内著名当代作家史铁生也表达过:“沟不是坏东西,有山有水就有沟,地球上如果都是那么平展展的,虽然希望都是良田但事实很可能全是沙漠”。恶的存在有其意义,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那么简单。
人类的未来何去何从?赫拉利对此保持开放的态度,他说我们正在天堂和地狱的岔路口,可是他又补充道历史还没告诉我们该挑哪边。我觉得对于人类这样拥有自由意志、能够进行创造的理性存在,更恰当的说法也许是,我们的未来由我们创造,一念天堂一念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