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42章
当他们到达杏花坞，已剩下不足三日。
冰儿嘴上逞强，待到深潭边，看着擎天巨瀑及渺渺深潭，心中还是有些打鼓。
谢楚天飞身跃于潭上，先试着在巨瀑中练功，他对以六成功力杀掉巨兽没什么把握。
冰儿此刻却不急了，站在杏花古树下赏花，叹美景依旧。
联想起谢楚天画的莲花灯，她转头见谢楚天又在赏花赏美人，向他做了个鬼脸，不慌不忙做饭去了。
谢楚天看着她气定神闲，想这小丫头还真能吊人胃口。因两人还打着赌，他倒要看她怎么赢。
当晚，谢楚天依然铺了草垫睡在地上。见冰儿很快睡着，自己却枕臂难眠，不觉想起与冰儿相遇的一幕幕。
这是他最快乐的时光。即使两日后无法顺利功成，甚至葬身巨兽腹中，也再无遗憾。
次日，冰儿喊谢楚天帮忙伐一棵两人合抱的巨树、新鲜有韧性的软树皮，还有一些树胶等，她却不知跑去哪里了。
这些任务对谢楚天来说易如反掌，他把巨树等材料运至木屋前，坐于杏树上独饮，悠然等待。
至傍晚，冰儿才满头大汗地跑回来，带着一堆药草和荆棘刺。
晚饭过后，冰儿开始指挥谢楚天制木箭、捣草药，自己则将软树皮缝成一个大袋子，用树胶把荆棘刺牢牢粘在软树皮上。
她不小心被刺了好几下，谢楚天干脆赶走她，帮她粘好。
谢楚天道：“那个草药你打算作何用处？还好我晚饭吃的不多。”
冰儿捂住口鼻边捣药，边含糊不清道：“明日告诉你。”
最后一日晌午，冰儿和谢楚天装备整齐地站于深潭边。
冰儿问道：“那巨兽应该吃过午饭了吧？”
谢楚天忍住笑道：“就算没吃过，我俩也不够它塞牙缝。”
冰儿嗔怪道：“你想不想恢复功力啊，态度这么不端正。”
冰儿见时辰差不多，便对谢楚天讲述她的方法，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谢楚天听完，虽赞同也心惊，正色道：“此事我一人去，你不许去。”
冰儿坚持道：“这巨兽只会吃一次亏，今日也是最后一日，不能失败。我们要一起出这仙境。”
谢楚天听了最后一句话，深深看着她道：“你准备好了吗？”
冰儿点点头。
谢楚天带着巨树背着荆棘皮飞于深潭上空，发功搅动潭水，深潭顿如翻江倒海。
片刻之后，只听一声低沉的怪吼声。一个庞然大物露出水面，是那巨兽的头，宽约六尺，两侧眼睛小而冰冷。随之露出的是它长约三十尺的身体，如远古生物般的鳞甲上，竖立着一排剑型突角。
冰儿站于谭边，瞄准巨兽的眼睛射去几支木箭。巨兽发现了她，红着眼疾速游来，并朝她张开了血盆大口。它的嘴足有三层木楼那般高。
谢楚天眼疾手快，飞下去将古树卡在巨兽嘴中。趁巨兽发怒咬合瞬间，他拉起冰儿一同飞入巨兽嘴中。
他们避过参差凌厉的巨型尖齿，滚落在巨兽嘴中，一股浊气和污水迎面而来。
冰儿点起火把，谢楚天背着她直向巨兽内脏飞去。巨兽还在猛然晃动着身体，他们在巨兽体内不停躲避，有被巨兽吞食的小兽残肢，有巨型鱼类的骨骸，还有说不清什么东西的种种障碍物。
终于看到了巨兽的心脏。冰儿拿出寒钩猛刺一刀，抽出寒钩后，一股鲜血喷射而出。她忙用酒壶接住，满后放于怀中。
巨兽受此疼痛，又怒又惊，开始剧烈翻身滚动，恨不得将他俩揉碎在腹中。
谢楚天将草药涂抹于巨兽的五脏六腑，难闻气味加上辣疼感，巨兽的胃被刺激地开始强力收缩。
冰儿受到强烈颠簸，一时站立不稳，火把脱手而出，顿时一片漆黑。她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巨大引力吸往兽腹深处，大叫了一声“楚天！”口鼻便被污水呛住，险些窒息。
就在冰儿渐无力挣扎时，一只手牢牢抓住了她手腕。谢楚天努力将她拽到身边，两人摇晃着裹于荆棘皮袋中，开始向巨兽大口方向滚动。
巨兽心痛难忍，好容易将口中巨树咬断甩掉，又感到胃里阵阵恶心，还被刺扎得烦躁无比。它忍不住张开血盆大口，要将腹内之物呕吐出去。
谢楚天和冰儿的荆棘袋在翻滚中早已破裂。谢楚天紧紧抱住冰儿，随着巨兽的呕吐物一同被喷射出去。
一见天日，他们立刻飞于巨潭高空，远远俯瞰巨兽。
那巨兽吃足了苦头，不再恋战，愤怒地翻腾数下，渐渐沉入潭中。潭水慢慢恢复了平静，只听到一旁巨瀑入潭的声响，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
谢楚天带冰儿飞回木屋，见她也是面无血色，满头满脸的湿漉与污秽，衣衫上还沾着巨兽血迹，此时绵软欲倒。
谢楚天紧紧扶住她，道：“累你受苦了！”
冰儿虽此前在心中已模拟数遍，实战场景还是惊心动魄。她稳了稳神，从怀中取出那壶巨兽心血，道：“时辰还够，你赶紧喝下吧。”
谢楚天饮下，嘱冰儿洗漱休息，自去巨瀑中习功聚力。
待谢楚天夜半回屋，冰儿已睡熟。忽听冰儿痛叫一声，他腾然起身。
见窗外月圆似明镜，谢楚天拿起她的左手掌，一片血印。没想那寒情丹如此之毒，竟还藏于她体内按时发作。
谢楚天凝视冰儿良久，取出一颗红色丹丸，放入口中咬了一半吞下，随后贴近冰儿红唇。
冰儿正疼得恍惚，道：“楚天，你……”
谢楚天道：“我给你解寒情丹之毒。”
他将另一半丹药喂入冰儿口中，将自己右掌紧紧贴合她左掌，冰儿掌上血印渐渐消失不见。
待冰儿睡着，谢楚天抬起右掌，皱眉看着那片血印，等待疼痛慢慢消散。
冰儿醒来，依稀记得谢楚天帮她解了寒情丹之毒，问道：“你昨夜为我解了毒？总算良心发现了。”
谢楚天道：“我们共患过难，患难夫妻，不需此毒了。”
冰儿见他又嘴上轻薄，不再睬他。
谢楚天道：“你不想知道，我现在功力如何？”
冰儿看他说得平静，头发依然花白，顿时紧张道：“如何？”
谢楚天道：“我带你去看。”
谢楚天揽冰儿飞于巨瀑中，巨瀑随他掌心翻动，变幻无穷。但见巨瀑一字铺开如千军万马，翻滚舞动如蛟龙闹海，向上奔洒如喷泉散花，一时间水花飞溅，雾气四散。
待谢楚天停手后，远处天边竟出现了一弯巨虹。冰儿欢呼一声，看得沉醉。
谢楚天道：“我带你去彩虹之上。”
冰儿拉他道：“惊鸿一现，如昙花般梦幻，远观便好。”
谢楚天由她，道：“有你和仙境灵物相助，我现在的功力不仅完全恢复，教之前还更胜一倍。”
冰儿由衷为他高兴，欢呼道：“太好了！”
谢楚天见她容光熠熠，美不自胜，道：“难道你不担心我继续留你在身边？”
冰儿笑道：“不会，你不喜胜之不武，强人所难。”
谢楚天心道：“对你不是。”他生生把这句话咽了回去，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还是先停在这一页吧。
这夜冰儿睡得极不踏实。
她梦见自己在漆黑的巨兽腹中挣扎，梦见谢楚天因功亏一篑倒地而亡，又梦见师娘、青弟和狐宝流落荒漠，还梦见苏子博被打落坠入悬崖。
她大叫一声坐起，大汗淋漓，谢楚天在榻旁唤她。
谢楚天道：“冰儿，你做了噩梦吗？”
冰儿心有余悸，道：“还好都是梦。”
谢楚天问：“你梦见什么？”
冰儿道：“我梦见在巨兽腹中，梦见你功力没恢复，还梦见师娘在流落。”
谢楚天道：“是被那巨兽惊到了，我去杀了它。”
冰儿拉住他道：“不要！我们已取了它心血疗伤。我过几日便好了。”
冰儿想起一件事儿，问道：“楚天，我们的赌约你还记得吗？”
谢楚天温言道：“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冰儿道：“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滥杀无辜。”
谢楚天愣了下，站起身来走到桌旁。
冰儿道：“楚天，我无权干涉你的事情。但我不想你活在仇恨里，更不愿全天下人与你为敌。”
谢楚天道：“如果我放弃复仇，放弃清月教教主之位，你愿意跟我走吗？”
冰儿道：“楚天，我……”
半响，谢楚天道：“即使我放弃清月教，放弃复仇，那些所谓的明门正派依旧不会放过我。我放手，他们也不会罢休。”
冰儿无言以对，只能恳求地看着他。
谢楚天道：“我答应你，不会滥杀无辜。但如有人对我，或对你不利，我不会饶过他们。”
冰儿稍感宽心。她也想起了黎怡师太的那番话，是谁在传播谣言害她无家可归，素不相识的黎怡师太为何要置她于死地？师父如已在追查，青弟肯定也难逃盘问，师娘必定焦急万分，还有子博和闻公……
谢楚天见她心事重重，问道：“出了仙境，你还回修灵山吗？”
冰儿道：“是。如师父疑心查我，定会殃及青弟。我先去和师父交代清楚。”
谢楚天道：“江湖人心险恶，如今他们断定你我关系密切，定将无所不用其极，你要面对的可不止你师父。这些你可清楚？”
冰儿道：“再难解的棋局，总能找到破绽。可如不对弈，便连赢的机会都没有。”
谢楚天道：“冰儿，你可知，为何如此多的人愿为你赴汤蹈火？”
看着冰儿清澈的眼睛，他继续道：“天下之人皆为利往，尔虞我诈，你却善良执着，甚至甘为他人舍命相顾。”
冰儿道：“我所为之人，都是值得之人。”
谢楚天道：“但愿他们能不负你。”
冰儿道：“负与不负，非一言一时能论，我只求无愧于心。”
谢楚天将冰儿送至修灵山下，将凤箫还与她道：“凤箫你留着吧，本不愿你再吹与他人听。但没有萧你还会有琴，只看你愿与谁共赏。”
冰儿道：“这是师娘送我的，她怕我寂寞。你喜欢听江南曲调，我请她再多教我几曲。”
谢楚天道：“你有这份心足矣。”
看着冰儿远离的倩影，谢楚天转身飞向乌石崖。
他们在仙境十余日，人间已半年多，乌石崖不知发生了多少变化。此次冰儿险些无故死于非命，潇潇举止怪异，应难逃干系。
他以为自己以命相逼可以制住潇潇，不想还是无法保全冰儿，低估了潇潇的嫉妒狠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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