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快递员的电话,我赶到单位大门口。我向快递员报出了名字,再次问道:“是您打电话说有我的快递?”他指了指快递车里的一个大纸箱,舒了一口气:“你,终于来了。”“可是,我已经有半年多时间没有上网买过东西了,怎会是我的快递?”
低头一看,快递单上我的名字和电话号码赫然在上。而那陌生的寄发地点——山东菏泽,我既没有去过,也没有任何亲朋好友。寄者的姓名,也更不知晓,我如坠云雾。快递员很吃力地搬起箱子:“很重的,您小心点。”我接过来,这么重的箱子,究竟装了什么?好在办公楼有电梯,等上楼打开看看再说吧。
“什么宝贝,这么重?”“什么,不认识寄东西的人?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同事们七嘴八舌议论开了。
“是你先生托别人寄给你的惊喜吧?”“是哪个朋友寄给你的特产吧?”“要么,是哪个曾经暗恋过你的帅哥寄的礼物吧?嘻嘻……”种种疑惑、猜测充斥着办公室。不知所措的我们,忽然想到一个人——隔壁的老马。老马见多识广,胆大心细,什么问题到他那儿,都能及时解决,是大家公认的“万事通”。
老马被请了过来,他思忖片刻,做出了决定。于是,众目睽睽之下,纸箱被慢慢地打开了。敞开着的纸箱里,一个破旧的大塑料袋中,整整齐齐地躺着许多长长的莲藕。在超市或菜市场里,我还从未见过这么长的莲藕。那残留着的细软的泥土,展示着它们的新鲜。
原来是一箱莲藕。这个结果太出乎意料。“大家每人拿一根吧。”我脱口而出。虽然我当时最想做的事还是尽早弄明白这莲藕的来路。
“还是先弄明白是谁寄的吧?”同事瑛子的话引来阵阵附和声。
我拨通了快递单上留的手机号,却一直占线。我又连打几次,无人接听。
“你带回去后一定要小心,防止这莲藕有问题。”“先带回去放阳台上,弄明白再说。”回家的路上,同事们的话一直萦绕在脑海中。
到家后,老妈听了我讲的莲藕的来历和同事们的反应、议论,也警觉起来。老妈虽年近八旬,但一直与时俱进,每天坚持看新闻,微信、支付宝等也玩得滴溜溜转。
“莫不是这莲藕有毒吧?我再打开看看。”老妈带上橡胶手套,打开了纸箱子,小心翼翼地拨开那层包裹莲藕的塑料袋子,那鲜嫩的莲藕,在灯光的映衬下,闪烁着深不可测的光泽。老妈谨慎地拿出一根来,左右端详良久,也没有看出什么异样。老妈把它们凑到鼻子前闻来闻去,也闻不出什么异味。
可是,这到底是谁寄给我的?面对着这来路不明的莲藕,我再次拨起了电话,喜出望外的是,终于有人接了,电话里传来嘶哑的询问,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夹杂着嘈杂的喧哗声,呜哩哇啦,还没听清楚,就被挂断了。我决心探个究竟,就继续执着地打起了电话,但电话又无人接听了。
深夜,老妈忽然头晕目眩,直说自己胸闷恶心。我急匆匆要带老妈到附近的医院去看,老妈忽然想到了那箱莲藕:“莫不是那莲藕有毒气?我今晚就闻过了的,赶紧把它们扔出去!”
我搬起那沉重的箱子,又有点不舍与不甘,决定先搞清楚,之后再做处理,就顺手放到了门外的库房里。
这一箱白净的莲藕,采挖的辛苦不言而喻。我听说,挖藕的人要踩在齐膝深的淤泥里,俯身用手在泥水里摸索挖掘;还得顺着荷花茎在淤泥里的走势,小心翼翼地采挖。而后还要清洗、包装、运输……
折回屋里,所有的窗户已被打开,老妈感觉好多了,坚持说不用去医院了。“这莲藕一定有问题,要不,那个人为什么总不接电话?”老妈坚定地说,“我又为何头晕难受?”
莲藕之谜成了我的心事。第二天上午,我一有空就打,但对方不是占线,就是无人接听。我随即发过去一条短信,表达了谢意和疑惑。
下午,那个我已熟识的号码在我的手机上骤然响起:“喂,我是山东菏泽巨野县田桥镇的,那莲藕是我寄出的……”听声音,应是一个中年男子吧。
“那您怎么知道我的住址和姓名?”“应该是认识你的人给我的。”“可是,我在山东根本没有认识的人。”“河南三门峡,有没有?”“三门峡,是我的老家,有许多熟识的人。”“我联系过三门峡几个朋友,他们给我了一些信息。我家种的莲藕太多了,也卖不出去,好多都坏在泥里了,怪可惜的。我发动所有认识的人,只要能给我提供姓名、地址和电话,我就免费寄一箱,要是还想要,我再寄。”“那我把这箱莲藕的钱寄给你,就算我买了。”“那万万使不得……”
真相大白,我的心隐隐作痛。这个丰富而复杂的世界,最温暖人心的,应是人与人之间真挚的“信任”,是什么,让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逐渐流失?人们在筑起一道道自我保护的防线时,也在逐渐失去一些东西。
抬眼望窗外,天际一抹淡红色的余晖,像绽开了的一朵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