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年十月又一个违规决定诞生了。我想要不要真去武汉找张雅琴,鉴于她当时令人生气的不合时宜的邀请。或许我是不适合校园的,如众所周知的那般。或只是总托付于某人,某科目,某种片刻性的生活。世界如此荒谬,充满了某种令我愤怒却无可奈何的存在感。
我想起很久前的那些事,如今像擦拭沉满灰尘的木盒,呛得人喉咙难受,却也仍像金币一样永远在记忆河里顿留。
永久得想回去到那个1946年的丹佛城,原谅我的无知与天真。我无法想象迪安,无法拟绘我的杰克。丹佛的圣光如上世纪的纽约城一样把我紧紧环绕。每当听见别人提及“垮掉派”,行行鲜血于我体内纵流。
我想起科恩的切尔西旅馆,想起第一次分享这首歌给别人时的场景,忽然想到或许她是记性很好的女人。我分享的是德雷版本,我爱Lana . 但无意刷屏的时候看到她听的是科恩的原版。当时不觉味,遂不上心太久。后来有一年文学杂志上有作文投写,命题是科恩的“答案在风中飘”,那时自己因为一些事情十分倔她,拒绝投写,没有给她“回复”。或许她当时有想起那首切尔西旅馆,或许没有。
她在这篇文章中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曾经一路走过的二十四小时红绿不灭的7-11 ,在上海,在香港,在东南亚的马来。映现记忆的是故乡小镇商城旁水池中飞跃的海豚像,我曾在寒冬的晚夜补习班下课后用胶片摄过。那时候很远就能看到小桥下的7-11,店员“麻木官方”的脸,十七岁女孩手中的抹茶味牛奶,十一点的路边加油站散发着冬季冷到骨头都寂寥的迷离,红绿灯天桥下坐在电瓶车上刚从洗浴中心出来的社会少年。我们慢慢都在时光中音信全无,宛如当初那夜那场晚场又十分钟离场的质量残破的电影。
重庆大厦往左一直走有一家7-11 ,曾一脸兴奋地指给身旁的男生,说它是《重庆森林》里金城武吃凤梨罐头的那家,便利店门口的阶梯都仿佛是同款明星物品。谁知道呢。九龙的一处地铁站内也有一家7-11,它无声息地落于晦暗隧道,成了一处荧光天堂给我看。
那时候香港的白天黑夜都很漫长,我们走在维多利亚港附近的天桥上,经过很多卖艺的外国人。(想起曾经学生时代给月考卷子写的作文,言辞提及北漂的卖唱者,结果老师觉得很有笑点,至今或许都不能明白她的“触点”。)他和我说他的前女友,人流过得匆忙,他问我我的旧日情感,除了他已知的部分。我说我不想说。远处屹立着中环夜色浓笼的摩天轮,奇怪它不曾真正融进夜色。我想起那天我们一路从煤气灯街走到港口,末班行列的天星小轮已经准备开启,像他我这样的新鲜游客都会心色慌乱,怕一错过时间便被搁置于这维多利亚港无尽的华夜里。可这天星小轮,于夜色河流共行,像她,像她,在香港,在石澳,在这个地球的每一个驻点,风都把她带过来。
港口的过票处铁锈斑驳,有一家隐匿的酒吧透着夜色未被透支的迷离。他是个无趣的人,对于酒吧、影院、男女出行都抱着世俗男性惯性的思维。我们何时能共解俗路而破色性中万般邃深的风情呢?却无论如何,仍能忆起那时倚在他肩头,独思一人于风中,听他“奉承”那夜口红好看,任他标榜男女关系的利害,看他为我起烟点火,闻见人烟四起中自己的声音飘来说“幼卡碧怎么那么难抽” 。
当日迪奥“红毒”若有若无的甜香已和7-11一起遁进香港百年不变的风景声色里。那从从围靠垃圾桶抽烟聊天的年轻人,站街的印度人,行色匆匆的香港中流们... 所有的霓虹都黯色于夜空月轮,一颗心被有轨电车不知通向何处,又散了。
“你力争上游,我为己所累。”烟从“爱喜”抽到“万宝路”,一路从丹佛走到怀俄明,夜空中的星无一粒为我星烁,只有时清醒时想要或许在梦中遇见你比较清晰的面庞,虽仍如观音不敢看。
我仍旧想去丹佛,或临泽50年代纽约城的车水马龙。在那里,特蕾丝碰到了卡罗尔,梅西百货暖黄的光晕亮了一整个圣诞节。在那里,西尔维娅迸发着少女最后又最初的欲望与渴求,高高的公寓楼层上,华衣随夜风四散。这里是纽约吧。
我愿做一个嬉皮士,躺倒在那一年“做爱不作战”的伍德斯托克人潮中,骨头与鲜血都为无上的和平与自由吞没,枪声在耳边绽放,只因太兴奋而嗑药的兴起。我明白,我与德雷只是那个音乐节往后余生的“附庸”。我热切地用生命兑现。
爱她的错觉宛如一根随风飘荡的苇草,而从前绿荫如盖,是我无言的参天。我还爱,爱着米拉波桥上的策兰。保罗,你不要跳下去,让你的言语再为我送行一次吧。我仍会在幽暗泯灭的晚夜,任由公路灯火排明,看着汽车如蚁虫般装甲来去。“喝了三杯威士忌后,高声呼喊,我爱威尼斯。” 是这条路上仅存的未熄灭的激情。让我如何告诉你,亲爱的朋友。烟蒂的生命最后一刻在沉睡的纸杯中被支解,或许他出于某种哲学的自愿,我们理应尊重他个体的选择。
很久以来我都不太和别人一起大肆言爱,关于自己看过《这个杀手不太冷》。但如今,如果切尔西向西没有旅馆,玛蒂尔达怀中的花盆是否将于某月破碎?一切的作品都不将宜于巨额的扬传,付诸给岁月的,岁月以生命”一刻”的契合回报。
“我猜我应该变得有活力,变得和其他女孩一样。”不,我不会的。浮世轻薄,命薄纸薄夜色薄。当我们再在长夜相聚,半饮尽半滑肠过“物物而不物于物。”时,我打赌我们都不再会是一字开头的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