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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配角:黎心厉景烨

简介:周京臣默认“是补偿吗?”“礼物”他背对走廊的窗户,一张脸晦暗不明,“下周你生日,我出差去外地,提前送了”程禧没出声她生日是二月份周京臣连她的生日都记错了相识多年,睡过亲密过,她这个人在他心里真是没什么分量“想要车吗?”周京臣不太有耐性,对女人的脾气倒是温和,“我车库有一辆奥迪,你先开”那辆奥迪A6是他的第一辆座驾,开着玩的,开了几次就换高档的新车了不过保养得很好,有八成新程禧刚...

周京臣默认。

“是补偿吗?”

“礼物。”他背对走廊的窗户,一张脸晦暗不明,“下周你生日,我出差去外地,提前送了。”

程禧没出声。

她生日是二月份。

周京臣连她的生日都记错了。

相识多年,睡过亲密过,她这个人在他心里真是没什么分量。

“想要车吗?”周京臣不太有耐性,对女人的脾气倒是温和,“我车库有一辆奥迪,你先开。”

那辆奥迪A6是他的第一辆座驾,开着玩的,开了几次就换高档的新车了。

不过保养得很好,有八成新。

程禧刚考完驾照,确实在选车,二手车撞坏了不心疼,而且这辆奥迪有纪念意义。

她犹豫的时候,过道转角出现了几个人影,为首的是金融系主任,程禧装作不认识周京臣,和他擦肩而过。

“程禧啊,你没去合影?”

系主任拦住她,一扭头,又发现了周京臣,“周先生,一起去食堂吃饭?”

“不麻烦了,下午有私事。”

系主任语气惋惜,“社团彩排了舞蹈,还打算邀请您观看呢。”

周京臣表面客套了一下,“以后有机会。”

“程禧是社团的团长,她在市里的舞蹈比赛获过奖!”系主任自豪,拍了拍程禧肩膀,“每年校庆她都表演舞蹈。”

周京臣一直没兴致搭腔,听到这句,才漫不经心开口,“程同学今年怎么没跳?”

系主任无奈,“程禧不肯上台,我也劝说不了她。”

“为什么不肯?”周京臣停下,转过身。

系主任明白他不高兴了。

女生巴不得给他表演,万一入他的眼了,他夸一句,当文娱干部绰绰有余。

头一回遇到不识抬举的。

系主任将程禧推过去,她没站稳,险些摔在周京臣怀里。

周京臣眼疾手快扶住她,压低声,“因为我在吗?”

他嘴里是茶叶的清苦味,周京臣有个习惯,早晨喝一杯特浓普洱提神。

程禧僵硬退后一步,“我脚有伤。”

男人垂眸,她脚踝缠了厚厚的绷带。

“周先生,6月份的毕业生欢送典礼上,程禧一定会登台表演的!”系主任替程禧解围。

周京臣没说来,没说不来,平静朝一楼走。

系主任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这位不是刁钻的主儿,可也别得罪了,大学其实是一个小社会,要懂人情世故。”

程禧闷头不语。

“他如果愿意来看演出,你跳得好,大四你报名学生会,很容易当选。”系主任瞥她,“我瞧你平常机灵,才教导你。”

“谢谢主任。”程禧谦虚笑。

主任是好意,她清楚。

成年人讲现实,拼背景,有些人的一句话,比金子都值钱。

尤其是周家的话。

程禧和系主任在多媒体大厅分开,收到了周京臣的短信,让她回去一趟。

周夫人这段日子催得挺紧,不回是不行了。

她跑回宿舍,从抽屉里取出那只包,上车交给周京臣。

“太贵了,不适合在学校用。”

他手肘支着车窗,闭目养神,“丢垃圾桶。”

程禧顿时无言以对。

自从父亲的财产充公,家里又断了收入来源,她太知道没钱的窘迫了,二十万的包哪里舍得扔掉。

周京臣更知道她舍不得。

程禧没理他。

再行驶过一个路口,快到周宅了,周京臣忽然问,“你跳什么舞种。”

“古典舞。”

他侧过头,打量她的细腰和手臂,娇软纤长,却有柔韧度和力量,是练舞蹈的身材。

周京臣没有上流圈的陋习,但也和上流圈交际。

那群人偏爱舞蹈生。

“毕业典礼你表演吗。”

程禧抿唇,“那天你来吗?”

“有时间会来。”

周京臣一贯是这副样子。

不明确的暧昧,不挑明的甜头。

留下回味,以及抽身的余地。

车拐弯开进小区,周宅是1号院,一套四百平米的徽派合院,灰白色砖瓦,入户的影壁墙挂着大红色中国福字结,气派恢宏。

司机停好车,拿起扫帚扫干净车门外的雪,周京臣才下去。

皮鞋油光水滑,不沾一丝雪和泥。

周京臣下班住市中心的大平层,六日必须回周宅,一家人团团圆圆吃饭,看新闻,向周淮康汇报工作。

是周老太爷那辈立下的规矩。

院子里的柿子树染着白霜,周京臣经过树下,抬手摘了一颗大的给程禧。

“柿子熟了。”

她一摸,带冰渣的。

生理期不能吃凉。

程禧摇头。

他握在手里,“不爱吃了?”

“过两天再吃。”

程禧也不晓得他懂不懂,她不可能怀孕的。

周京臣迈上台阶,打开红木大门,吩咐迎接的保姆,“煮梨汤,程禧喉咙不舒服。”

进客厅,周夫人正在和周淮康的秘书通电话。

秘书说住在电视台对面的京西宾馆,吃了烤鸭,明天回家。

程禧有朋友在京西宾馆做服务员,住客是一等一的厉害人物,进出要审核通行证,安检很严格,连房间和饮食都不允许拍照。

周京臣也去参加过商业峰会。

“提醒老周吃降压药,少抽烟,京臣的事情我会办好,放心吧。”

挂了电话,周夫人招手示意程禧坐,目光随即定格在她的挎包上。

这款包的配货大约要50万,比包还贵,程禧开始实习就不收周家给的生活费了,赚的工资连一根背包带也买不起。

她察觉到周夫人的目光,身体不着痕迹挡住包。

周夫人慈爱笑,“有三个月没回来了吧?你周叔叔惦记你。”

“我也惦记周叔叔。”

“禧儿,你妈妈的治疗费够用吗?”

周淮康夫妇私下叫她“禧儿”,清脆圆润的儿化音,周京臣从不这么叫,只在床上叫过一次。

周夫人继续说,“疗养院的花费大,不够要告诉我,你专心上学,赚钱不急。”

程禧回过神,“够的,周阿姨。”

“禧儿,谈恋爱了吗?”

周夫人眼神如炬,盯得她头皮发麻。

“还没谈...”

“有喜欢的吗?”

程禧忐忑不安。

周京臣这时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气定神闲整理袖扣,保姆问他吃什么,他说了一道苏菜。

周淮康以前职务调任频繁,周夫人也忙,他养在苏州的外公家,初中毕业才回北方,会讲老式的苏州话。

所以他既有北方男人的高大,气魄,也有南方男人的白皙,精明。

南北通吃。

“没有喜欢的。”程禧心不在焉,视线逃避着周夫人。

周夫人又瞟了一眼那只包,没戳破。

小姑娘爱面子,没禁住诱惑走错了路,大学里见得多了。

“生活有困难不好意思找我,找京臣和嫂子。”

嫂子...

程禧捏着沙发垫,捏得骨节嘎吱响。

周夫人一本正经望向周京臣,放在桌上几张照片,“你挑一个合眼缘的。”

他摆弄着招待客人的玉石烟灰缸,“您挑中谁了?”

“我不干涉你的决定。”

程禧看照片里的女人都挺端庄漂亮,年纪和周京臣相仿,最重要是家境滋养出来的贵气,上得了台面,和他般配。

“这个。”他选了垫在底下的一张。

最美的。

那种夺人眼球、有攻击性的漂亮。

程禧心口发涩。

果然,男人是视觉动物。

第一嗜好永远是美貌。

他也对美女感兴趣。

周夫人却不满意,指着另一个,“她呢?学历高,父母是高校的教授,爷爷部队退休。”

“您喜欢吗。”周京臣脸上没多大的波澜。

“你自己的妻子你做主。”

“我已经选完了。”他坚持。

周夫人彻底没了笑容。

“禧儿,你帮京臣挑。”周夫人又把照片挪到程禧面前,“女人看女人的眼光最准。”

程禧咬着下唇,五脏六腑几乎绞成一团,堵得她喘不过气。

“她挑什么?”周京臣靠着沙发背,眉间不耐烦,“又不是她娶,是我娶。”

“看来你真喜欢了?”周夫人试探。

“您安排见面吧。”

周京臣答应得毫不迟疑。

他端起茶杯,右手在程禧眼前一晃。

就是这只手,研究出了最先进的飞机部件,使他任职的航空集团成为业内的领军集团,他也一跃成为身价最高的总工程师。

提起周京臣,圈内评价是:金尊玉贵,沉着冷漠,谁也看不透。

程禧觉得远离他是对的。

这样的男人,注定是让女人栽跟头,受情伤的。


分秒不差,却是不同的答案,秦商更疑惑了。

周京臣意味不明瞥程禧,“我母亲提过她。”

秦商一心扑在竞标上,有一丁点儿风吹草动控制不住的兴奋,“周夫人很喜欢程禧。”

“是很喜欢。”周京臣往电梯的方向走。

秦商紧随其后,高管专用电梯已经上到2楼,16层到顶,周京臣没有等下一部,而是乘坐员工电梯。

一大群员工在里面,去8楼食堂。

秦商护在程禧的左后方,替她挡住拥挤,周京臣站在右前方,员工纷纷和他打招呼,可没一个人敢开玩笑。

打过招呼,噤若寒蝉。

上至董事,下至员工,几乎都畏惧他。

电梯在5楼停了一次,有员工下去,挤出的瞬间,程禧感觉皮肤一凉,她低头,是周京臣的腕表蹭了她一下,彼时他手背粘着她的胳膊。

程禧眉骨一跳,悄悄掀眼皮。

周京臣若无其事,侧着身。

他下颌淡淡的青色底,眼尾没有细纹,大约是不爱笑的缘故,周家男人不显老,周淮康也比实际年龄年轻个七八岁,程禧在新闻上看到周淮康的镜头,总是精神矍铄。

家族遗传的好基因。

顶楼的走廊墙壁上挂着北航集团所有高管的简介,总工程师一共有三位,周京臣居中,是唯一一位三十五岁以下的常务董事。

履历业绩罗列了一长串:物流货机零件的主设计师,民航机型开发组的组长,大型软件工程的创始人。

程禧一言不发,攥着资料夹。

周京臣的办公室在尽头,宽大的落地玻璃罩了一扇百叶窗,他拉开办公椅,解了一粒西装扣,开始签文件。

再寻常不过的动作,他做,格外有味道。

是一股有辨识度的,张力的磁性。

“坐。”

秦商坐在他对面,“09年北航集团和万利合作过。”

他签署着手头的加急文件,像听了,又像没听。

“合作了五年半,我们万利制造零件的质量绝对信得过。”秦商小心翼翼套近乎。

“我17年才任职。”

言下之意,09年之前的厂家是上一任总工程师的合作方,与他无关。

不买账。

秦商忍住尴尬,“方便请您吃饭吗?”

“最近忙,有话在这里说。”

一锤定音。

秦商扭头,朝程禧眨巴眼。

她硬着头皮走过去,一边递上资料一边介绍公司的情况,“万利有流动资金一千八百万,两个工厂,员工一百七十人,生产零件的高级技术员...”

“投标了吗?”周京臣直接打断她。

“投了。”

“等董事会的评估结果。”他公事公办的口吻。

程禧再次陷入一言不发。

周京臣什么性子,万利不清楚,她太清楚了。

就算女朋友、老丈人轮番求他开绿灯,他未必答应。

何况她。

什么关系都不是。

周京臣最反感这个。

“周总工,十分钟到了。”秘书敲门提醒。

秦商无奈,周京臣这一关是撬不松动了,凭实力竞标,万利不占优势。

注定要陪跑。

“周总工,告辞了。”

秦商先出去,程禧正要跟上,周京臣喊她,“有其他事吗。”

她一愣,“没有。”

周京臣抬起头,慢慢吐出四个字,“只为竞标?”

程禧嗯,“你要不要再看看万利的具体...”

“放下。”他又打断,眼底虽然平静得无波无澜,可语气不大好。

程禧也不知道哪里招惹他了。

她将资料夹放在办公桌,周京臣目光随着她,“招标有公开的流程,少动歪脑筋,你在实习公司就学会这套人情交际了?”

程禧没出声。

他收拾桌上的文件,摘下大衣,“我下午去外地,一起下楼。”

周京臣为期一周的出差,处理分公司业务。

到达一楼,秦商的车在,人不在。

程禧打开微信,他发了消息,去隔壁底商的便利店了。

“小禧长高了啊,有1米65了吧?”

突如其来的点名,程禧转过身,“胡伯伯。”

这位胡伯伯是周京臣的老师,航空领域的专家,领国家津贴的,现在是北航集团的特聘研究员。

周京臣22岁进入北航担任工程师就是他举荐的。

“她最多1米6。”周京臣打量程禧。

“1米64.3。”她一字一顿纠正。

周京臣笑,“是吗?长得挺高。”

胡伯伯感慨岁月匆匆不饶人,“我记得小禧14岁时又矮又瘦的,如今出落成水灵的大姑娘了,京臣,你也而立之年了。”

周京臣没表情,更没搭腔。

秦商这时从大门外跑进来,买了一瓶牛奶,藏在棉服的口袋里暖着,“你爱喝的红枣口味。”

他一直追程禧,追了一年了。

程禧心里有数。

秦商这人不坏,地主家的傻儿子,再喜欢她也没动手动脚,部门员工经常在酒桌上谈合同,难免遇到不三不四的客户,他亲自通知“男人婆”经理,尽量别安排程禧去应酬。

程禧不讨厌他。

但没给过他回应。

“我不喝。”程禧没接。

秘书拎着行李箱下来,周京臣和胡伯伯道完别,阔步走出大堂。

秦商拿着那瓶奶和程禧推来推去,程禧快烦了,周京臣的司机在台阶下叫她,“程小姐,周总工请您上车。”

“坐周总工的车?”秦商诧异了。

这可是红旗L9,普通人摸一下的命都没有,包括上亿资产的秦家,妄想买红旗L9,也是可望不可及。

司机不理会秦商,只盯着程禧。

她始终没动。

车窗降下,周京臣脸上是官方的浅笑,一种上位者的碾压,“秦公子,我在审核万利的竞标书,需要员工讲解。”

秦商以为柳暗花明有了希望,激动催促着程禧。

她没办法,绕到副驾驶,和周京臣一前一后。

“程小姐,您坐后面。”司机在驾驶位示意她。

程禧透过后视镜扫了一眼后座的男人,他膝盖上摆着万利的资料,似乎真的打算给万利一个争取的机会。

她下车,坐进后座。

刚坐稳,周京臣开口,“你如果想嫁叶家,在外面注意分寸,叶家眼里不揉沙子。”

程禧偏头看窗外,“我和秦商私下没接触。”

周京臣沉默着,气氛压抑得过度。

车驶过东江大桥,周京臣的手机屏幕亮了。

来显是女人的名字。

关靓。

程禧模糊记得她声音,周京臣在名园相亲的姑娘。

“你能接我一趟吗?我在妇产科医院。”

车厢安静,手机的音量又大,程禧听得一清二楚。

妇产科医院。

男女之间很微妙的场所。

估计是周京臣见面之后不温不火的,太吊胃口了,女人添一把火,试图最快拿下他。

“柏南?”男方放了鸽子,周夫人已经不高兴了,结果名字都不对,“不是小公子柏文吗?”

叶太太很坦然,“怪我没问清楚,我小儿子柏文有女朋友了,大儿子柏南是单身。”

周夫人神色凝重,“我记得他去年订婚了。”

“是订过婚,女方的长相学历什么都好,可惜是私生女,她母亲死了才认祖归宗的。叶家一开始蒙在鼓里,后来了解内幕了,退婚了。”

叶太太提起那段婚事,一脸的不悦,“外室上不得台面,私生女只能配私生子,配不上原配的子女,这是规矩。”

程禧在一旁清洗茶杯。

豪门有鄙视链,私生子女是垫底的,一些传统的高门大户宁可娶平民女,不娶私生女,家风不正。即使嫁娶,也不办婚礼,不入族谱,要多轻视有多轻视。

叶家有得是钱,不在乎钱了,在乎名声,儿媳的门槛儿必须是原配的女儿。

“柏南和禧儿相差十岁...”周夫人有顾虑,“他比京臣还大一岁呢!”

叶太太不甚在意,“我先牵个线,聊不聊得来是他们自己的缘分了。”

“禧儿确实是独生女,但她的情况...”周夫人欲言又止,“叶董同意吗?柏南毕竟是长子。”

叶太太品了品茶香,“我和老叶没意见。”

周夫人察觉到关键,“那柏南呢?”

“他的婚姻叶家做主。”

程禧斟完茶,乖巧落座。

长子、长媳、长孙,是豪门最尊贵正宗的一脉,将来要继承家业,必然千挑万选门当户对,她是不够格的。

叶太太捧高她的唯一原因,是冲周家。

又摸不准她在周淮康夫妇心中的分量,所以大公子没露面,叶太太打头阵,探个底细。

“禧儿,改日和柏南见一面?”周夫人试探她口风。

程禧抿了抿嘴角,不好明着拒绝,显得太不识抬举,“我平时上课实习,没有休息日,怕耽误了叶先生...”

“你几点下课,在哪上班,柏南如果有空,他可以去接你。”叶太太笑着,又将话题抛给周夫人,“禧儿模样好,你们两家又有交情,为什么没考虑她当儿媳?”

仿佛有一只粗糙的大手掐住她,程禧猛地坐直。

周夫人听了天大的笑话一样,赶紧挥手,“禧儿是京臣的妹妹,从小看她长大的,京臣没那念头。”

程禧蜷了蜷手指,却僵得厉害,几乎无法弯曲。

耳畔反反复复回荡着——他没那念头。

她也知道。

可多多少少刺疼了一下。

万幸。

她及时刹车,回归原位。

没有陷得太深。

席间程禧总感觉有一双眼睛盯着她,后背凉飕飕的,像在火堆里滚了一遭,又在冰窟窿里泡,一阵冷一阵热的发毛。

她望了一眼对面包厢,周京臣很绅士帮女人剥了鱼刺,鱼肉完整放在餐盘里,女人笑得温顺,他夹什么菜,她吃什么。

在尽力迎合他。

他也专注。

程禧松了口气,是自己太敏感了。

周京臣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顾及别人。

程禧吃到一半去了包厢内的洗手间,再出来时多了一个人,秦商。

秦商是体育特长生,学校数得上名号的富二代,程禧和两个同学在他家的企业实习,秦家早已实现了财富自由,不过到周家面前,照样卑躬屈膝的。

他们那圈子的顶层富商,都没资格混周家的圈子。

秦商怔怔地发呆,没想到在这里碰到程禧,搞不明白身份也没敢贸然打招呼。

“秦家的工厂做得不错,我有印象。”周夫人忽然和他说话,他仓促回过神,胳膊肘撞了程禧胸口。

程禧正要倒茶,一壶茶水泼在了衬衫的前襟上。

“没烫到吧?”周夫人皱眉。

“没有,水是温的。”她拿了纸盒,背过身去收拾。

周夫人最不喜欢毛躁冒失的年轻人,表情不大好看。

衬衫薄透,水浸湿后,内衣的半弧形状和颜色若隐若现。

程禧环抱手臂遮掩。

一名服务员这会儿悄悄走进来,半弯着腰,“周先生吩咐我送衣服。”

她错愕,身体后仰看对面。

周京臣也去了洗手间,刚坐下,端着一杯红酒,一口没喝,只摇晃着,女人聊爱好和留学经历,他时不时回应,不热情,不冷场,异性之间很舒服的分寸。

连一个眼神也吝啬给程禧。

真不晓得他怎么发现她胸口湿了的。

衣服是马甲工作服,程禧系上扣子正好挡住春光乍泄的部位。

“周先生委托我捎一句话。”服务员俯下身,附耳,“祝您相亲成功。”

程禧一咯噔。

挺好的一句祝福,听上去阴森森。

别有深意似的。

“周夫人。”秦商态度讨好,“我父亲也在名园应酬客户,我喊他上楼敬杯酒?”

“不用了。”周夫人没正眼瞧秦商,直接戳破,“为了竞标是吧?选择哪家工厂合作,有正规的流程,京臣现在有约会,你不要去找他了。”

秦商讪笑,一番客套后,尴尬离开了。

他前脚走,程禧后脚接到系主任的电话,让她迅速回学校。

湿透的衣襟基本晾干了,她把马甲交给那名服务员,小声对周夫人解释,“周阿姨,学校有课,我请不了假。”

男方不在,这顿饭吃得也毫无意义,周夫人没留她。

程禧走出包厢,电梯门凑巧刚关,她一溜小跑摁住按钮,门又缓缓拉开。

周京臣立在一束白灯下。

他不太平易近人,气场有几分阴郁。

纵然在那里不言不语的,也足以令人敬畏,移不开眼。

程禧顿住。

完全没注意他什么时候结束约会的。

周京臣目光掠过她,“你上不上?”

她迈步进去。

密闭的梯厢空气不流通,全是周京臣的味道。

“谈得顺利吗。”他出其不意开口。

程禧心情不佳,低音细语的,“男人没来。”

“不满意你?”

她凝视电梯门上的影子,“你满意相亲对象吗。”

“一般。”

程禧不吭声了。

周京臣对生活中的一切要求苛刻,他满意的少之又少,只有一般和不满意。

达到一般,十有八九能继续发展了。

“恭喜了。”她憋了半晌,憋出三个字。

周京臣双手插兜,也从电梯门上凝视她,“约了下一次?”

“嗯。”

“叶家主动的?”

谈不上谁主动,这次没见成,出于礼貌,肯定要再约。

程禧说,“顺其自然约的。”

“看来你挺满意。”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周京臣声音夹杂了微不可察的寒意。

电梯到1楼,程禧先出去,他在后面问,“穿牛仔外套的男人是?”

她驻足,“是我同学。”

大厅的球状彩灯旋转着,霓虹洒在周京臣的脸上,他嫌刺眼,偏头躲开。

“叶柏南比他弟弟更出众,你跟了他,算是上嫁。”

“程小姐,别着急嘛,你经理一会儿就回来。”马明昭使了个眼色,保镖蛮横推搡着程禧,强行摁在他右边的空座上。

“这么青涩腼腆啊,是个雏儿吧?”华达的经理贼眉鼠眼的,不像好货,煽风点火的起哄,“马总,雏儿有雏儿的干净,可经验老道的女人才有滋有味呢,我带来的——”

“我偏偏嗜好这口儿。”马明昭酒意上头,打断他,“刚烈,清纯,不怕没经验,我可以传授她经验。”

“马总是风月场的行家啊。”华达的经理一个劲儿拍马屁。

程禧的手机被保镖抢了,现在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她想不通秦商和男人婆为什么不在包厢,又为什么关机。

中间到底出什么岔子了。

华达的公关小姐轮番给马明昭敬酒,马明昭一边喝,一边翘起二郎腿,胳膊搭在程禧的椅背,手指时不时地抚摸她肩膀。

起初有所收敛,两杯酒下肚,他开始不老实了。

马明昭搞了数不清的女人,有自愿攀附他的,也有为业绩不得不委身的,他吃透了各类女人的套路,程禧每个抗拒的动作都被他及时预判,精准防范,完全挣逃不开。

“和我玩欲擒故纵?”马明昭在她耳边吐出酒气,“玩一玩行,小玩怡情,玩过头了,我可没耐心陪你耗。”

程禧撇开头,声嘶力竭呼救,“马总,你碰了我会后悔的!”

“木头疙瘩的女人有什么意思?”马明昭的脸上是愈发膨胀的兴奋。

马明昭的污言秽语逗得满屋子大笑,对面的三个兔女郎鼓掌炒气氛,高声呐喊“马总威武,马总是猛男——”

程禧浑身的血液冲向胸腔,控制不住地翻腾。

在马明昭扒扯她内衣的瞬间,她抄起桌上的酒瓶奋力劈下去,咔嚓的断裂响在包厢内爆炸开,所有人都安静了。

紧接着,是兔女郎的尖叫和华达经理的骂声,“万利的!你疯了?”

保镖拨打了110报警,“万利公司的实习生打死人了,在白鹤楼!”

马明昭倒在地上,剧烈抽搐着,粘稠的鲜血沿着后脑勺往下淌,抽搐到一个巅峰后,没动静了。

程禧手一软,半个酒瓶也掉在地上。

四分五裂。

她身体紧绷,几乎绷成一条线,迟迟没有醒过神。

门口越来越多的客人和服务生在拥挤着围观。

警方和救护车迅速赶到,为首的警员环顾了一圈,看着程禧,“你打的?”

她嘴唇阖动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我。”

“其他人动手了吗?”

她表情麻木,“没有。”

警员蹲下,捡起玻璃碎片,放入透明的证物袋。

“带回局里。”

......

程禧坐在询问室的椅子上,一直不说话。

女记录员给了她一瓶水。

隔壁的兔女郎和华达经理录完笔录,队长走进来,“马明昭在监护室,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至于是正当防卫,还是防卫过当。”他翻笔录,“证人的证词是防卫过当,你负刑事责任。”

她死死地握拳,“他们是一伙的,我求救了,没有一个人帮我。”

“包厢没有摄像头,你的口供和证词有出入。”

这种是最棘手的,假如证人联合作伪证,证明提前串供了。

队长蹙眉,“有家属吗?”

她拳头松了紧,紧了又松,没出声。

一名警员这时推开门,“周淮康的公子来了。”

蜷缩在椅子上的程禧不禁一抖。

“他竟然亲自来了?”队长绕过审讯桌,出门迎接。

空旷的走廊响起皮鞋的落地声,程禧回头,看到风尘仆仆的周京臣。

他披着黑色羊绒大衣,黑长裤,稍显病态的一张苍白面孔,整个人阴郁肃穆。

周京臣扫了一眼破烂狼狈的程禧,丢了一只高跟鞋,粘着玻璃碴的袜子勾在脚趾,已经没法穿了。

他解了纽扣,脱下大衣,从背后裹住她。

一股寒气,刺激得她一哆嗦。

“何队。”周京臣径直走向队长,“什么情况。”

“猥亵。”

他面色一沉。

何队也瞧明白玄机了,“周公子不是替分公司的下属过来,是替这姑娘过来的?”

周京臣掸了掸衣袖的雪霜,“何队,借一步讲话。”

何队领着他去了拐角的一间询问室。

几分钟后,周京臣从里面出来,面目镇静如常,手上夹了一包没拆封的烟,另一手攥着一枚纯金打火机。

何队拿着口供和谅解书紧随其后,吩咐下属警员,“去一趟医院,如果家属肯私了,在上面签字,赔偿开个价。不肯私了,周家要求上级插手,我办不了。”

周京臣慢条斯理撕开烟盒的包装,牙齿叼出一支,又递给何队一支,压下打火机的滑轮。

何队一惊,“我自己点。”

男人微微扬下巴,示意他无妨。

何队忙不迭躬身,嘬着那支烟,“周公子,太客气了。”

“不是猥亵。”周京臣又点燃一根,盯着火苗,神色讳莫如深,“是强奸未遂。”

官面上混的,是聪明人中的人精,何队立马领悟了,“强奸未遂非同小可,马明昭未必认。”

“他不认,也得认。”周京臣咬着烟蒂,仰起头,惨白的灯光洒满走廊,“他做过的下三滥事不少,你们去查,揭了他的老底。”

何队点头。

周京臣吸完烟,戳灭在墙上。

他戒烟很多年了,本来烟瘾也不大,只是为了应酬场合,象征性点一根,最近这些年除非是集团领导的饭局,否则他不沾烟酒。

程禧闻到他衣服上久违的烟味,动了动僵硬的脚。

“我闯祸了...”她一宿没喝水,又喝了酒,喉咙干渴,语不成语调不成调。

男人居高临下俯视着她,“走得了路吗。”

程禧臣吸完烟,戳灭在墙上。

他戒烟很多年了,本来烟瘾也不大,只是为了应酬场合,象征性点一根,最近这些年除非是集团领导的饭局,否则他不沾烟酒。

程禧闻到他衣服上久违的烟味,动了动僵硬的脚。小心翼翼褪掉袜子,赤裸着脚,踩在冰凉的瓷砖地,钻心的冷。

周京臣忽然弯下腰,打横抱起她,“搂着我。”

她双手圈住他脖子。

气温低,道旁的树杈结冰了,程禧张开嘴呵出一团白雾,“我没事了吗?”

“嗯。”

周京臣的鼻尖也缭绕着白雾。

“周叔叔知道吗?”

“不知道。”

程禧还想继续问,他步伐加快,却依旧平稳,“休息下吧。”

周京臣的车泊在距离警局一百米开外的树下。

周家是顶级权贵,一举一动受瞩目,他跑警局保一个女人,会惹风波。

越低调,越安全。

夜深露重,短短的一段路,周京臣的发茬和眉毛便沾染了露水。

程禧垂着眼睑,揪了一晚上的心,缓缓舒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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