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叫她“大姐”,其实年纪已半百,个不高,皮肤黄中透黑,微胖的身材是中年发福留下的痕迹。我叫她阿姨,初次做暑假工的我按照正常的叫法就这样叫了,后来才知道大家都叫她“大姐”,可我一时没改过来,往后便也如此格格不入的叫着她“阿姨”。
“阿姨”对我们极照顾,因为我们是学生,最初的交谈是因为室友和我每次很晚才去食堂,汤汤水水肆意摆落,骨头渣霸道的占据着圆桌的每一角,几次过后,她用拗口的普通话拍拍我们肩膀说:“小妹子,以后我们走的时候你们也跟着一起走,别去那么晚,菜别人都捡完了,如果是好菜的话一点都不剩,” 真是个好人啊,心里这么想着。
她对我们一直客客气气的,有一次一小哥说她偏心,说她对我们那么客气,对他又吼又骂的,她笑着说:“他妈的,人家是学生,当然要多照顾,哪像你老油条了。”好感又加一。后来渐渐熟了,聊的话也多了起来,虽然多半是我听她讲,插不进去什么话,好在,我也喜欢听她讲她的故事。
她是老二,头上有个大姐,可别人都说她才是大姐,割谷子,插秧,做饭,扫地都是她,嫁人以后所有的家务也还是她,“不累么?”明知故问,但她也只笑着说了声:“习惯了,不做反倒不自在。”“做姑娘的时候什么都是我,我大姐什么也叫我干,我现在才又瘦又矮,我弟弟他们都好高的,大姐也比我高,只是现在比我大姐胖了点。” 于此,她和她大姐的关系并不很好。
听到她只有一个小孩的时候我愣了一下,“那个年代的人怎么会只有一个小孩?”“因为当时穷,养不起。”
她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事,讲她的工作,她干过很多事,初中没上完便出来做工,后来生了孩子便在家带孩子,再出来的时候年纪已经较大很多地方都不收了,只能在学校食堂打杂,一天洗上千只碗,做上百个人的饭。好不容易工厂收四十岁以上的了,可也还是辛酸,做过一个至今让她手还风湿着的活儿,把手插进冰水中手冻的肿的老高老高,到现在手指关节不活动的话就会僵硬,有点说不出话了,随意安慰了句:“您儿子马上大四了,明年就可以出来了,您儿子就可以养您了,也就不用那么累了,”“还没呢,我儿子说还要考研,他要读书家长肯定供他读,他报了考研,有这个运气的话说不定能考上,希望她有这个运气咯,”她倒不觉得委屈,语气甚至是骄傲的。
只要谈起她儿子,她语气欢快很多,我便又零碎的知道了她儿子的其他一些事。他儿子小时候老不喜欢在家吃饭,总跑喜欢别人家蹭饭,惹得别人说他是不是家里没有饭吃,她听了很气,打了她儿子;他儿子比较内向,五年级以后就不喜欢和人玩,问他为什么,他说跟他们玩会学坏。。。。。。如果换个地方大概别人会觉得我在和她儿子相亲,其实只不过为人父母的总喜欢和别人聊他们的孩子罢了。
她应该属于“话唠,”还在聊着。聊着聊着话题转了个弯聊到了新年,她说如果来年你们祝我新年快乐,我一定封个大红包给你们,一个姐姐笑着说:“那好,一定给你说,”“好个屁,明年你都不知道在不在这,老是说着要辞职,说下个月如果没有四千就不干了,还不知道你能不能坚持到年底,大家都各散东西咯,”“我还年轻嘛,趁现在年轻多出去闯闯,”“外面这么大,到处去看看,”“对!”“我去不了咯。”
老了。这一辈子的一大半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