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垂杨书院的来历还是因为我的新书发布会,知名学者、藏书家张期鹏先生和几位莱芜老乡在舜耕路的一座居民楼内改建了一座垂杨书院,并由省作协主席张炜先生为书院匾额题字,我有幸在书院举行了我的新书《天光云影》的首发座谈会。
垂杨书院是莱芜历史上记载的第一所书院,建于明代中期。所以此次莱芜采风活动,我特别想一睹书院风貌,发发思古之幽情,并向书院致敬。
到了莱芜北的口镇垂杨村,我们在“孔子观礼处”的石碑下驻足听讲解。讲的是在春秋时期,孔子听说了当时鼎鼎大名的文化名人吴王公子季札,要在此地埋葬和他一同出使齐国的暴病而死的长子一事,因为回家路途遥远,又是炎炎夏日,所以季札决定就地安葬。季札是吴国最熟悉礼乐制度的人,精通中原文化,以“仁义”著称,他对周礼的精通和独到理解,赢得了鲁人的敬重。所以孔子率弟子风尘仆仆从鲁国曲阜赶来,认真观摩季札的葬子仪式。果然,季札的一招一式颇符合礼仪规范,俭朴而得体,并带了个薄葬的好头,孔子边看边频频点头,赞曰“延陵季子之于礼也,其合矣乎”。
春秋那个时代,儒学盛行,讲究礼文化,以礼治国,“天下不可一日无礼”,“礼坏而天下乱”,信奉只有遵循周礼,国家才会稳定发展,人民才会安居乐业。
其实,抛开那些礼乐等级性的繁文缛节的形式,一些礼的内核至今还在影响着我们的为人处世的行为规范,如各守本分,各守其职,这是无论哪朝哪代都应恪守的做人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规矩就是礼仪,知书达理,礼尚往来,礼让三先,礼是有温度的规矩,是一种教养,一种尊重,包括我们多有误解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其实就是各守本分各守其职的具体表现,国君要有国君的样子,行使国君的权威;大臣要有大臣的样子,尽好自己的职责;父亲要有父亲的样子,养育教导好孩子;儿子要有儿子的样子,要孝敬父母。如果真是这样,做好自己,这个社会就好了,这个世界就好了。
看完观礼处的石碑,我在垂杨村四处寻找垂杨书院的下落,想象着垂杨书院虽然比不了江西庐山的白鹿洞书院、湖南长沙的岳麓书院那样的气魄和庞大,但也会有参天古木的掩映,有庄严肃穆的大门,有清幽风雅的殿阁,有辗转曲折的回廊,但遍寻不着,急问,原来书院早已焚毁不存在了,遗迹也荡然无存,我不甘心,遗址呢?哪怕有残留的残垣断壁也好啊,没有,什么都没有了,我倚在一锈锁紧闭的门前不免心有戚戚焉,一位热心的村民叫来一位老者,老者告诉我,你倚的门里面就是书院的遗址啊。
我如雷轰顶心头一震,我执拗的站在紧闭的门前不忍离去,好像是和前世的书院心有灵犀,仿佛是书院贤哲们殷殷的目光把我牵引着,来到书院的面前。而书院恰巧就在“孔子观礼处”的对面,这要感谢一个人,一个叫傅国壁的莱芜知县,他在任期间,非常重视学宫书院建设,创办学田,修建书院,特意在孔子观摩季札葬子的地方选址建立书院,还撰写了孔子观礼碑的碑文,为的是率先垂范弘扬圣贤礼教,传承孔子儒家文化传统,所以取名为垂杨书院。垂杨并非是传说中的垂杨绕村的自然景观,但原来那个叫吴家小庄的村子却顺势改名叫垂杨村了。
我的目光穿过岁月的烟云,看到排排书房,听到朗朗书声,学子们在孜孜不倦学礼法、做学问。当时授课的盛况是“诸士子涌涌”,争先恐后来书院读书,“争欲从观礼处颂习圣贤之书,以助化成天下之志”,造成了巨大的社会影响。书院由此蓬勃兴起,莱芜各地建立了一个个书院,如南江精舍、正率书院、汶源书院、芙蓉书院等。但不幸的是风云变幻形势突变,万历初年起朝廷就禁止讲学、废除书院了,莱芜也自从明代万历以后,再无新的书院。而原来已建的那些书院渐渐地坍塌湮灭,我只能犹吊遗踪一泫然了。
如今,隔着一道紧闭的门,我能感到书院遗址的岑寂和肃穆,和当年的荣耀及繁盛形成巨大的反差,这是一片圣学之地精神家园啊。垂杨书院作为一种地域性历史文化建筑已不复存在,但书院所弘扬和传承的教义犹在,只要有书香在,有读书人在,书院不会真正的消失,就像垂杨书院源于莱芜又落户在了“家家泉水,户户垂杨”的济南,就像莱芜城的另一个好听的名字—凤凰城一样,书院的精神像凤凰展翅一样飞越时光飞越遥远。
2017.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