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小跑,季小君闪进楼道尽头的厕所。迅速跨上尿池子的台阶,松开裤子,如疏通后的堰塞湖,痛快地放起水来,又猛又急,打得池子啪啪作响。
季小君忍不住叫了一声“痛快”,引得池子旁三步外的大叔,侧目观瞧。
这位大叔一会儿像在浇花,一阵一阵儿的,一会儿像在拧没干透的湿毛巾,一滴一滴的。像个吝啬的财主,总舍不得似。不用说,正饱受着前列腺之苦。
“还是这么尿才舒服”,季小君心说道。完毕后抖了抖,系好裤子,心满意足地走出厕所。
“季小君,病房里不是有夜壶么?”说话的是负责季小君床位的护士,大家叫她小绪护士。见季小君从厕所出来,询问道。
“夜壶,满...满了。”看着小绪护士严肃的表情,季小君有点儿心虚。
“尽量少走动,你还在脑震荡观察期!”小绪护士说道。
“知道了!”季小君站得笔直,就像对着班主任。
小绪护士20出头,眼睛大大的,圆脸,五官很讨人喜欢,就是一严肃起来,再看她那张脸,马上给人年长10岁的错觉。
夜壶满了是假,季小君不喜欢对着夜壶撒尿才是真。
似乎总有牵绊,完全没有那种又能愤世,还能嫉俗的畅快,更没有野地里的那种不用做文明人的原始快感。端着夜壶,总得提醒自己要小心翼翼,好似要夹着尾巴做人,一点都不痛快。
不喜欢倒也没什么,直是那天手拿夜壶的季小君被小绪护士撞见。
“季小君,换药! ”小绪护士标识性嘹亮的嗓门,吓得正在对着夜壶的季小君身子一缩,急忙提裤子,手忙脚乱间差点扔了夜壶。
季小君为了不溅着,习惯把裤子退至脚面,结果人站起来了,裤子还在半路上,小绪护士已经走到了面前,全曝光了。
季小君慌手忙脚,做了最后弥补,提上了裤子。
小绪护士不慌不忙,眼睛忽闪忽闪,表情平静,神色坦然,仿佛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不管是光着的还是穿着衣服的,在她这里都只是个符号,没有任何特殊含义。倒是季小君,像是沾惹上了道德败坏的勾当,已是脸红脖子粗。
小绪护士一如既往熟练、快速地给季小君换药,季小君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仿佛这位本该拿着绣花针的美女,手上换了一柄秀春刀,气势逼人。
回病房的路上,季小君左边的头皮又像记起了事儿似的,疼了起来,火辣辣的,季小君直咧嘴,骂道:“狗日的。”用手摸了摸缝了15针的头皮,还有点麻:“应该多给几脚!”挨了一砖头的季小君,也狠狠给了其中一个裆部一下,外加一拳。其实他更想踢另外一个人。
“小君,你小方姨来看你了。”正低着头,揉着脑袋,走进病房的季小君,听见妈妈冲他说道。季小君抬起头,方杰笑盈盈地看着走进来的季小君,手里正在削苹果。
“小方姨,您来啦!”季小君欢快地跑了过去,像打了针吗啡,头也不疼了。
方杰站了起来,想要看季小君头上的伤势:“还疼么,小君!”
季小君侧身坐在病床床沿上,道:“没事儿!”歪着头,给方杰看:“缝了15针呢!”那口气不像是抱怨,像是在给自己表军功。
“你还真把自己当英雄了?”季小君妈说道。
“我不是英雄,那一帮人肯定是狗熊!阴险小人!”季小君一脸正气,语气愤愤不平。
那天一大早,李星河神秘兮兮,跑来找季小君。乐呵呵的,嘴都快咧到后脑勺能看见后槽牙了。
“咋了,看你这开心的贱样,至少得捡了十个钱包吧?”季小君说道。
李星河直摇头,小声说道:“我今天在语文课本里发现了这个!”说着掏出一张纸条递给季小君。
季小君接过纸条,念道:“今晚九点,环球录像厅,不见不散!小美。”念完抬头像看陌生人似地看着李星河,转而大笑道:“铁树开花,苦尽甘来,桃花盛开,狗屎运来.....”
“别瞎拽词儿了。”李星河拦住季小君。“快说,你啥看法?”表情诚恳。
季小君搓了搓纸条,翻来覆去看了看,说:“不会是假的吧?”
“开始我也这么认为,不过这其实是我收到的第二张了,上周六也收到一张!”李星河说道。
“那这咋解释?”季小君摸着纸条说道。纸条不是胡小美的字迹,是抠下来的字,排列好,用胶水粘成。
“可能怕字条不小心落到老师手里。你看,落款也不是全名。”
季小君点点头,道:“有道理,有想做成坏事的心思!”言语间还不忘调侃,“那你什么意思?”
“去看看,你陪我一起!”显然李星河这次打心里还是希望是真的。
周六晚自习比平时少一节,8点15分结束。
上周李星河收到字条后,还去试探了下胡小美。不过由于胆小,脸皮薄,说是试探,也就在交作业的时候,多说了几句话,而且都是废话,除了聊出了个莫名其妙,并无其他收获,最后也就作罢。
今天再收到字条,干脆就当没发生,也不去试探了,就当去开彩票现场碰碰运气!
课间还故意跟胡小美对视了几眼,也未得到任何启示。
季小君则纯属好奇,就想看看热闹,不管是哪种热闹。看录像还要收5毛钱,看热闹又不要钱。
但凡两个人有一个正常点,也不会出事儿。
周六环球录像厅放映的是《英雄本色》。
季小君和李星河到的时候,还有半小时到九点。两个人买了一袋儿怪味豆、称了点瓜子儿,等在旁边不引人耳目的巷子里,消磨时间。
巷子光线很弱,但是正好能看到录像厅门口,可作应变。周六录像厅明显比平时人多,进进出出多是年轻人,也有情侣。也有很多跟季小君一样半大不小的学生,看上去像学生的年龄,但又不像是学生,显然已混社会。
怪味豆吃完了,瓜子嗑完了,九点过了,胡小美还是没出现。
“回去洗了睡吧?本来想看戏的。”季小君无趣地说道,像是说“我就知道是假的。”
“再等等吧,迟到十分钟、半小时也很正常!”李星河不甘心地说道。
“半小时?我最多再呆5分钟!”季小君说道。
“可能人多,人家害羞呢?”
“害羞还选人这么多的地方?半条街都知道了!”
最后五分钟,李星河一会站起来,一会儿蹲下,一会儿跟二郎神一样转磨,焦躁不安。
“出息点!”季小君在旁边说道,“这会儿要真有个妹子扑过来,该接你又接不住了!”
话音未落,一个女孩突然从巷子里跑了过来,慌慌张张,正好扑到李星河怀里:“同学帮帮忙,有人追我!”女孩十七八岁,短发,看上去是个学生。李星河一把把女孩推开,仿佛胡小美在旁边看着似的。
“啥事儿?”季小君看着神色慌张的女孩问道。
没等女孩答话,几个人影从巷子女孩跑过来的方向靠了过来。有三个人,两个是高中生模样,还有一个季小君很眼熟,长着三角眼。
三角眼看着季小君和李星河,道:“啥事儿?”季小君下意识的用一米八的身高挡在了女孩儿身前。
三角眼上前了一步,翻了翻眼珠,仰着一张奸猾的脸,还是那句:“啥事儿?”
“什么啥事儿?”季小君有点迷惑,更是恼怒,感觉这小子肯定没憋好屁,也上前了一步。
“我问你身后那个妹子啥事儿?”三角眼努了努嘴,说道。
身后的女生侧出来半个身子,指着季小君说:“他...他摸我胸!”
“你说啥?”季小君脑瓜子一震,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抬高了嗓门转过身子,瞄着女孩问道,又惊又懵。李星河在旁边对女孩道:“你胡扯什么?”
“你刚才摸我胸,就这样!”女孩像豁出去了似的,抓季小君的手就往自己胸上放。
季小君一把甩掉姑娘伸过来的手,大声吼道:“你血口喷人!”
三角眼旁边的两个学生吹起了口哨,起哄道:“你毛长齐了么?敢摸胸?哈哈。”
“啥事儿?”说话声音从暗处传来,影子慢慢化成人形,竟然是癞子,癞子后面那个人季小君更没想到,是杜军。季小君不禁在心里骂道:“草,被下套了!”
三角眼见癞子过来了,声音又扬高八度,说道:“这小子摸别人女孩子胸,被我抓住了!”音调像播新闻似的,“胸”、“被抓住了”还加强了语气。
“放你妈的屁!”季小君大声骂道,握紧了拳头。李星河也往季小君身边靠了靠。
“揍他!”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季小君早有准备,迅速往后撤了一步。果然报仇心切的癞子最先冲了上来,季小君后撤是虚,飞起长腿,对着癞子裆部就是一脚,癞子疼得双手护裆,跪向地面,季小君上去又是一拳,癞子应声倒下。这一招后撤踢要害是跟郭亮学的,当然没告诉姐姐。
“砰”一声闷响,季小君顿感一阵暖流从脑袋上流了下来,模糊了眼睛,头一晕倒在了地上。
“打人啦!”李星河扶着季小君,对着巷子口喊道。
癞子几个人消失在了巷子里,杜军早已不见身影,女孩也不知去向。李星河叫来街上的大人帮忙,把季小君送去了医院,缝了15针。医生诊断为一级脑症荡(轻型),留院观察,以防颅内出血。
季小君妈赶到医院时,季小君已经清醒过来,脑袋缠着纱布,躺在病床上。季小君妈走上前去,抬手就要去打季小君,巴掌还未落下,眼泪先下来了。
“妈,我没事儿,那小子狠挨了我一脚,就是拍我一砖那小子,跑得快,便宜他了。”季小君的口气像是在讲革命先烈的的英雄故事,很自豪。
“还跑得快......还便宜......”季小君妈伸手揪住季小君剩下的那只没被纱布包住的耳朵。
“妈,疼...疼...”季小君嚷道。
季小君妈赶紧撒手,其实也没用力,心疼地把季小君搂到怀里。
10岁以后,妈妈还没有这样抱过季小君。季小君有点不好意思,从妈妈的怀里挣脱出来:“妈,有人看着呢?”说着,“呵呵呵”对眼角还挂着泪水的妈妈笑着说:“妈,我这不是好着么,养两天又能一顿吃三碗。”季小君安慰着妈妈。
“你个臭小子!”季小君妈骂道,破涕为笑。
《未完待续》